百无一用流浪客 发表于 2011-6-15 08:50:38

刘正成先生两幅“松低压竹,草长碍花”四言联欣赏----兼议当下学术的一些零散话题

刘正成先生两幅“松低压竹,草长碍花”四言联欣赏
                      ----兼议当下学术的一些零散话题


夜深人静,忆及刘正成先生那副非常有名的对联:“松低压竹,草长碍花”,我就有话要说。同样的对联,刘正成先生创作了两次,两次都是有原因的;两次都是有述求的;两次创作,为我们展示了艺术的大美;两次创作,为我们实践着艺术的言行!

社会背景

我有个朋友说过:“当今的时代,是自古以来最为唯利是图的时代”。我不能认同他的话。我觉得现在的时代,应当是个多元的时代,是个经济大发展的时代,也是国家百废振兴的时代。机会与挑战并存;保守与进步共舞;知与不知在同台演出;对于不太关心政治的文化人来讲,学术的氛围相对是比较宽泛的,体制内外的意见在交锋、格斗的同时,因为利益的驱使,体制外的意见的落败也已成了不争的事实。文化人的纠结、诉说在现实中已经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了,一批自觉的为时代担起责任的读书人,用自己的创作来反映痛苦、思索,试图用这些创作为后人留下足以参考前人经验的资料。

作者背景

刘正成,1946年8月生,四川成都人。编审。曾任大型文学丛刊《人世间》副主编;中国书法家协会副秘书长,中国书协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书法》杂志社社长、主编。《中国书法全集》主编;并担任影响力很大的、中青展评委主任(无论在学术上、创作上,时至今日,中青展的余波还在,其评审机制更是被放大成了现下所有书法展览的模式)。在此人生得意,声誉、影响如日中天时,因为小环境、小政治的“谋杀”,在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含冤被体制“出局”。

创作背景

第一副联创作背景。
刘正成先生自述:
松树移栽时已有20多年树龄,自然显得很孤高,枝叶总把竹子压住,竹子长不上去,见不了多少阳光,很瘦。撒的种籽却疯长,争肥料,把我太太种的月季花挤压的又矮又瘦弱。我人生处于低谷时,对现实有牢骚,便触景生情,生出唐寅《落花诗》一样的情怀,撰写了一副草书对联以泄幽愤。
第二副联创作背景。
刘正成先生自述:
那是前年春天,我应英国BBC电视台要求,在中山公园兰亭八柱前席地而书的。
我写的这八个字,大家—--当然指了解我的经历与现状的人,一定会认可这绝非写的是风花雪月,或者无病呻吟的。

学术背景

当今的书法创作,遭遇到一个重大的瓶颈的挤压,即:书法创作失去了内容的原创性,文化的缺失,使思考出现了更多的不确定性,使得书法创作先天不足,出现了诸多的问题:
一、“书法艺术同书写的文词无关说”。
这种貌似寻找“有意味的形式”的说法,一开始就绕不过中国文化发展史、书法史,前人留存的大量墨迹,几乎都是原创性的内容。当然,也有一些墨迹是对前人经典文章的再书写。不能因为这样的一部份作品的留存,就对原创性的书法作品,说成是“书法艺术同书写的文词无关”,这是不尊重客观存在的前人的书法创作活动的。例如:号称三大行书的《兰亭序》、《祭侄文稿》、《黄州寒食诗》,无不是饱含着深厚感情的原创,王羲之没有了《兰亭序》,仅靠他的问寒问暖、迎来送往的手札是不可能在书法史上成为一代书圣的。同样,鲁公缺失了《祭侄文稿》,那么,他也不是完整的、也不可能能够影响中国书法到现今的人物。这样的例子不须多举。
二、正因为以上有关书法创作导向性的思想,使得书法在向两个方向走。
一个方向:以抄书为已任,放大所谓的技法。一时,技法说成了书法问题的最重要的成因,书法的书写性被技法所替代。这样的“殊途同归”的结果,形成了千人一面,写某家字体,存在的只有两个字:变形。伪经典主义成了书法创作的主流,书法的艺术性、原创性、人文性、思想性,不复存在,伪经典主义成了计较于技术的工艺的代名词。
在评论界,一个笑话的句式诞生了:“无一笔没有来历”!书法成了拆、装随意的积木。我总有个不厚道的想法,所谓的“无一笔没有来历”的句式的出现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说这话的人根本不懂书法。二是说这话的人用的是春秋笔法,用别样的手法讽刺所要夸赞的对象。说这样的话的人,从没有考虑过书法发展史,以及字体的演变过程。
另一个方向,书法在向西方的美术思潮走。内容与书写无关,就像日本人走过的“崩坏”。我无意说“崩坏”那样的东西不是艺术品。但,确实,它不是书法艺术品。它只是借用于汉字作为载体,用水墨表现的一种新的艺术品的品种。在这种艺术品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名称前,借用“书法”一词,显然是对中国书法缺乏敬畏。
三、书法的形式是不是书法的全部?
这是个令书法人十分纠结的话题。如果我们承认这样的话题成立的话,不是颠覆了中国书法史?也就是说,前人书法创作的意义,在于对形式的制作和寻找。所有有关书法是情感、学识、人生经验、哲学思考等等的反映,不是成了欺人之谈?这是不是说,书法成了假借艺术一词的手艺?如果这样的话,对书法的学习,用纯技术的手段的训练,事实上成了最好的方法。所有的学习都是围绕着再行制作形式,这就像当前国展为什么制作层出不穷,有愈演愈烈的根源之所在。长期以往,书法等同于工艺,已经是指日可待。
四、言行不能一致。
当下的许多书法家,说和做是两回事,言行基本不能一致。有种可怕的思潮,认为,“书法同样不能给人知识”,言下之意,大有书法不是知识类的活动,只是一种手艺类的活动。我是十分不敢认同的。有一点,当人类只在意其书写的实用功能时,书法的艺术没有显现,但是,当人类在进步,并在进步中有了自觉的文明意识,对实用性的书写状态有了艺术的追求,实用和艺术有了最初的分界点。同样,人类在文明进化过程中,会总结自己、会了解自己、会更高的要求自己。这样的对前人的认识,也就会附带上发展的铬印,这种铬印就是对前人的提高。艺术先有了发现,才有了发展。从最初的无意到自觉的再创造,艺术的传承和光大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做起来的。
江东世家,王谢子弟等,以书法较艺,显然不是较的手艺,而是比较的艺术;较的各自的见解;较的各自的学问;较的各自的感悟;较的各自的对人文、对生命、对自然的思考。
熊秉明先生有个论述非常的好:“中国传统哲学家的终极目的不在建造一个庞大精严的思想系统,而在思维的省悟贯通之后,返回到实践生活之中。我认为从抽象思维落实到具体生活的第一境乃是书法”。
宋书羊欣传说:“美言谈,善容止。泛览经籍,尤长隶书”。
重知识,是自古至今的书法人所再三强调的,然而为什么到了现今,书法反而成了不能给人以知识
的艺术了呢?所谓的知识,存在于大千,凡大千所有,必是知识点。何独书法不能给人知识,我在十分不解的同时,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玄虚。由于浅学,我没有办法找到这玄虚的奥妙。不过,我会坚持:书法肯定能给人以知识。以上所谈,只是学术纷乱的表象,其纷乱必会给书法的发展带来迷茫。

第一幅,“松低压竹,草长碍花”的欣赏:

由刘正成先生自述得知,此幅作品的创作,是作者被小范围的“政治”所累后,丢失了官职,出于对压抑的一种诉求、一种反抗,终于,如古罗马诗人尤维利斯所说:“愤怒出诗人”。艺术作品在情绪中诞生了。
如屈原放逐赋《离骚》;王羲之《兰亭序》;颜鲁公《祭侄文稿》;李白;“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苏东坡“但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岳飞的“怒发冲冠”;陆游“早岁那知世事艰......镜中衰鬓已先斑”;鲁迅“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包括毕加索的油画《格尔尼卡》,都是大情绪之下产生的杰作。
首先,原创的四言对联的内容,让人想起了作者此时愤怒的心情、欲述无门的无奈;叹前途渺茫、慨人生无常、怨小人四伏,各种滋味都奔心头。其时,见室外,孤松不让修竹见太阳,疯长的野草和自己心爱的花儿争抢着有限的养份,一种情绪涌上心头,要发泄!
先寄以文:松低压竹,草长碍花。一颗高傲的头怎肯就此而低下?一颗要为美绽放的心怎肯由此而紧锁?天生我才必有用,为何使我不得意?人生苦短难尽欢,唯将此心付后人。短短八字,包含了此时此刻的内心所想、所思。此时此刻的情绪,如奔腾之水,在找急泻而下的河渠;此时此刻的情绪,如要上青天的白鹤,恨不能冲破困已的牢笼;此时此刻的情绪,如快意恩仇的侠客,挟风裹云,以纾心境;此时此刻的情绪,如汩罗江边的诗人,怒发〈天问〉。没有彼时彼刻的情感的交融,怎么会有这样的四言联?佳构非虚作,真意出心声。原创作品之初,就已饱含了作者的情感,兴奋拥着作者往前走,往前走的目的,就是让作者巨大的情绪释放出来。作为艺术家的刘正成先生拿起了笔,一蹴而就。
我想,此时的刘正成先生一定没有想到技巧,没有想到章法排布,没有想到形式按排,没有想到墨法、笔法、字法、章法。在杰出的艺术品面前,技法不足为道,技法是随遇而至,技法是平时的积累,技法只是宣泄情感的手段,技法是小道。而真正的大道,是文人的情怀,是文人的追求,是理想化的逐梦之旅,是心的放飞,是思想、情感的涅磐。实践证明,形式亦是小道!
见过刘正成先生这幅作品的人,无论见的是印刷品,还是真迹,只要知道刘正成先生的过往经历,无一不被这幅作品所打动、并与作者共鸣。感受作者的情绪、感受作者在作品中表现出来的艺术张力。
好的艺术作品的欣赏就是在这种大情绪的撞击后,慢慢地把自己带入到作品中,感同身受。继而,调整心态,把玩细节。这时才是对刘正成先生作品中使用技法的分析、理解。对大的东西,基本上是共性的,对技法的理解,有仁智各见的问题,但是,其分歧意见不会太大,刘正成先生在他的艺术创作中,早已形成了他的独特书风,这种书风如金字塔,是个渐高的过程。其原因,是因为刘正成先生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人,他是个勇敢的先行者,他总是自觉的把自己置身于不停的追索中,思考使他不肯放慢脚步,也使得他愈行愈远。
有关技法的细节问题,由朋友们各自惴摹。一个好的艺术作品绍介人,必须要有一个好的品德:任何人没有权把作品分析至入骨入肉。要留下再想像空间,以便给别的欣赏者,再度用欣赏者的手法,用各自的眼光,打造一个新的欣赏的角度。这样,艺术就会更博大、更有趣、更神秘、更有挑战性。

第二幅,“松低压竹,草长碍花”的欣赏:

第二次书写时,是刘正成先生“应英国BBC电视台要求,在中山公园兰亭八柱前席地而书的”。
查英国BBC电视台,是个在世界上很有名的电视台,显然,刘正成先生非常在意这次活动,事前肯
定做了精心的准备,之所以选“松低压竹,草长碍花”,我分析刘正成先生一定有这样几种想法中的某一种:
一、第一次书写的“松低压竹,草长碍花”,自己觉得很满意,无论是内容,还是创作出来的作品;
二、第一次书写的“松低压竹,草长碍花”,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好的反响,或有很多人在刘正成先生那有所提及。
三、对自己第一次书写的“松低压竹,草长碍花”,不是很满意,想重写一次,看看现在的心境,又作何想?
四、第一次书写的“松低压竹,草长碍花”,自己觉得很满意,但是,想知道,现状态又会产生怎么样的效果。
第二次书写“松低压竹,草长碍花”时,明显和第一次有了很大的不同。
首先,没有了第一次的情绪上的大波澜,第二次更主张于平和,更主张心灵的自由,没有了情绪化后带来的界限。但是,也出现了一种局限,第一次书写时的状态在第二次时不复在见。畅意的流淌已换成了迟迟,情绪的弱化,使这个迟迟,有了新的语言,涩行。大作品、大创作,须得更多的协调技法上的问题,有经验的艺术家,一定能使涩行有更多的新鲜意趣,不会让技法束缚住创作的自由,只要技法没有束缚住自由,心灵就会能放释出能量,心有多大,艺就会有多高,路就会有多远。刘正成先生是个注定要行远路的人。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读懂他,靠近他。
极富动态的线条,让我们感受到阳刚之美。对这样的作品,我们是不是也要找找,刘正成先生到底学的是碑、还是帖?那根线条是二王的,那根是细遵的?这样的分析是没有意义的。我们从刘正成先生的作品中看到了他对古典的经营;看到了他对时代的把握;看到了他对人生的认知;看到了他对艺术的执着;看到了他多方面的修养。这些,都是成为大艺术家的必要条件。技能是个起跑线;目的是我们的追求;我们的思考,才是最终展示才能的利器。
李胜洪先生告诉刘正成先生:“中国书法院的院展五月中旬就要在中园美术馆展出,说我(我--指刘正成先生)送展的那副“松低压竹,草长碍花”既大且十分精采”。
由是,我十分期待与这幅杰作来个亲密接触,我会把我在墨迹前的感受报告给没有能够到现场目睹的朋友们,以解大家的相思之疾。

百无一用流浪客
2011年6月15日晨8:38 不眠夜

百无一用流浪客 发表于 2011-6-15 08:5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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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一用流浪客 发表于 2011-6-15 08:52:01

人太累了,先睡觉。一会上来改错别字!请编辑帮我找一下刘老师的两副联,帖一下。谢谢!

清逸蕴籍 发表于 2011-6-15 13:2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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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石 发表于 2011-6-16 17:30:08

好文。
非常欣赏这幅对联。

小绿君亭 发表于 2015-7-6 11:33:28

读着苦。

同仁居士 发表于 2020-12-29 11:31:46


好文。
非常欣赏这幅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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