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庄杂流利刚健含婀娜———石涛书法《题笔墨山水图二首》□蔡永胜

养逸斋

端庄杂流利刚健含婀娜
———石涛书法《题笔墨山水图二首》□蔡永胜
作者：□蔡永胜




　　东风飘渺故园同，客路何期遇上公。濯眼不须临大海，对君疑是仰高嵩。庭疏夜寐勤王事，心有余闲近道空，落落幽情自忘分，倦寻携我入花丛。
　　春深唯拟杏花残，山外犹逢此大观。闻道东风能解事，却从昨日尽为摊。攀缘无字酬风雅，图写多文作盛欢。知己二三倾日夕，蒙蒙归路悉烟澜。
　　上诗乃石涛《题笔墨山水图二首》（题写在《笔墨山水图》上），现藏无锡市博物馆，是石涛于康熙三十年辛未（1691）三月作，这一年石涛五十岁。在我所见石涛画的题跋中，以为此题最能代表石涛书法艺术的风格。
　　石涛是明末清初最著名的画家之一。一个伟大的艺术家的修养是多方面的，石涛是画家，同时还是杰出的书法家、诗人、艺术理论家。其书法独立成轴的作品虽不多，但画上的题跋却比比皆是，由于他在“四僧”中传世作品最多，使我们能欣赏到他丰富多样的书法风格；石涛的诗在他在世时并未结集，近见现代人汪世清先生搜罗石涛诗成《石涛诗录》共469首，反复品读，窃以为与其同时代诗人作品比较，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石涛的艺术理论，集中反映在他所作的《石涛话语录》中，《石涛话语录》被石涛研究专家朱良志先生认为是“中国画学史乃至中国美术史的压卷之作”，我认为此评价是公允的。
　　石涛活了六十六岁，他五十岁所作《笔墨山水图》是其成熟时期的作品。就他的书法而论，此幅画上题跋的妙处可概括为三：一曰用笔流利，二曰结体奇崛，三曰气韵生动。
　　先看石涛的用笔。我们说石涛的“一画之法”道出了中国画的精髓，中国画是“写”出来的，不是“作”出来的，一画之法是“写”，不是“描”、“画”，“写”就是写字的“写”，把山水画当字来写──这是中国古典绘画区别于欧洲风景画的本质，故中国艺术理论家论及中国画的境界，笔墨是第一位的，形象是第二位的。石涛作为中国绘画史上的大宗师深明“写”意，其用笔发乎心运乎腕的真功夫只有当时“四僧”中的其他三僧（八大、石溪、渐江）以及几个不多的高士（如梅清等）可匹（石涛是“四僧”之一），正因其线条质量超乎常人，其书法题跋便显示出石涛独具的艺术个性。《题笔墨山水图二首》用笔一以贯之而又灵活多变，既无严守法度的刻板，也无丧失法度的野狐，他的“一画之法”在书法中的贯彻便是“一法”的统一性与“万法”的多变性的彼此彰显。
　　再看石涛书法的结体。石涛许多小册页画的题跋用隶书，他的隶书稚拙古朴、结体巧妙可爱；石涛行草书蕴涵了隶书笔意，这使其行草书章法密丽中透出疏朗、素雅中生发俊逸。察其《题笔墨山水图二首》之字法，笔画繁者他写的大些，笔画少者他写的小些，繁简大小的分布一任自然。石涛此书用墨也十分丰富，淡墨浓墨随遇而安，决不刻意追求墨色的均匀。
　　石涛书法墨迹大多在画上，其画的题跋之气韵便不自觉地浸染了山水的清新气象，这使他区别于那些以书法名世而不善画的书法家，这也是他的书法最能吸引我们的地方。气韵生动当然是从书法用笔结体的细节中来，可是若问什么具体之处使其书法显出生动的气韵，却又难以言表，这也是中国书画“传神”说的神秘之处，一个天才艺术家在自然山水中涵养自我性灵，每天阅读玩味着古代的诗文，于是随意挥洒中寥寥数笔便有不俗的仙骨跃然纸上。通观石涛《题笔墨山水图二首》，使人想见艺术家落笔的酣畅从容，反复欣赏也不倦怠，甚至看着看着就禁不住拿起笔来临摹一番。──此为天才艺术家吸引力之所在：能调动起人们的兴致来，观后使人有一种艺术创作的冲动。
　　石涛的山水画与书法对后世影响巨大，近现代著名画家傅抱石、张大千都是石涛迷。就石涛书法而论，他对郑板桥书法的影响最为直接，其笔墨之法则影响了山水大师黄宾虹。由于石涛画名太著，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人们对石涛书法的认识。随着石涛研究的深入，他的书法以及诗歌艺术的成就或将得到更为准确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