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载道 书为心声——王伯兰诗书赏评

高鸿

    三年前，长泰·安溪“花果飘香”书法联展在安溪县开幕，汇集两县书作一百四十多幅，展现“花果”和“茶香”特色。安溪县展厅有一帧自作诗行草条幅十分引人注目，落款为八十叟王伯兰。——在闽南，我认识的众多书家中，有如此功力者，其实不多。
    甲申年初春，乍暖还寒时节，因拜晤安溪王乃通先生，见厅堂悬挂王伯兰先生四条屏，笔力雄健如古藤纷披，便好奇地询问此老先生一一。方知伯兰先生是王乃通的家父，且于去年仙逝。我一时语塞，继而唏嘘不已。因为，这位出色的艺术家，生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王伯兰先生集诗词、书法、教学、理论于一炉。典型的学者书法家。每见其书作皆从其诗文中撷取。
    《草书中堂》和《行书条幅》是王伯兰先生代表作之一。可见先生注重碑帖融合，相得益彰。草书多取王铎、傅山诸多明清大家遗韵，间糅己意，风姿卓约。《草书中堂》“风萧萧兮入弊裘，故国山围水急流……”，有“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的味道。纵笔直抒气势排宕，中锋杀纸纵横舒缓、急徐有致。“风萧”、“入弊”、“故国”、“流旅雁”连缀盘桓绞转，提按、顿挫、牵丝，微妙传神。伯兰先生不着意书法的华丽姿媚，注重神采与内蕴的营造，情绪激越处，唯见神采不见字形。“高识”“远投千里影”“宁禁此日愁”等风骨嶙峋，饶见笔力，体现书家刚正不阿的性格。《草书中堂》通篇气势连贯，欹侧生姿、连绵舒卷、心无旁骛，有物我两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之豪迈情怀。
    这是书卷气、文气、骨气在《草书中堂》中的自然流露。“腹有诗书气自华”，先生所做诗词格律严整；时代气息浓厚。他崇尚清人王渔洋诗风，得工致稳重之美，他主张诗歌要写得通俗易懂；常以李白《静夜思》为例，阐明诗歌不要刻意追求晦涩，提倡清新自如；以平淡中见张力为好。四十年代正当民族风雨如磐之际，先生义愤填膺，忧国忧民：“大地腥风来兽迹”“忧愤徒有杞国心”是这一时期忧心如焚的精神写照和爱国热忱之见证。“剩有穷途双泪眼，陆沉今更哭神州”情景交融，如闻其声。先生诗歌有《澧卿诗集》等问世，行家评其诗：深情缠绵、委婉清丽。曾经有一位台胞书法家读了伯兰先生《辛酉中秋》诗后深受感动，遂书成条幅，辗转遥寄赠送伯兰先生；一时传为海峡两岸佳话。伯兰先生耄耋之年关心教育事业的热忱丝毫不减，数十年从事语文教学并积累丰富的经验；1995年十月，他把多年研究心得《模糊语文教学法》面世；得到台湾诺贝尔物理奖得主等科学家和文学界的赞誉。书论《王羲之没写（兰亭序）》一文在尊重历史，参阅有关史料中得出的结论；颇见机杼。他从来不以书家自居，书法的表现是恢宏学养的自然流露罢了！
    ——“欲得于笔，当妙于心”黄山谷的一席话道出了先生诗书一炉共冶，惨淡经营的苦心。
    纵观无数艺术巨匠的光芒又岂在某一领域、某一局部的闪烁？精明的艺术家绝不一指弹琴。伯兰先生除了多方的艺术和出色的才情外，从不排斥“技进乎道”的理论。
    在他的行书里我们看到了取法触角的多元。
    《行书中堂》以浮雕般的结体和丝丝入扣的线质锤炼，为我们带来了北魏碑刻承袭的幽古信息。在整饬而又温润从容的表述中，伯兰先生迥异和背叛了康有为尊碑抑帖的倾向；以自己的实践化解了碑帖的矛盾走向共和。跌宕中不失端庄，朴茂中寄予灵动；精警中偶露峥嵘。“坟典罗胸数术超，万方冠盖拜高标。四愁诗警天将堕，一响九抛地竟摇……”这是先生用心揣摩“二爨”及“华山”诸碑，并根据自己对碑帖的理解化解而出。结体端庄整严，用笔斩钉截铁；线条偏重于方不刻意求圆求润。字字独立，有沉雄凝练，力透纸背之感。朱以撒教授云：以厚重沉着为本，以行书笔意点缀穿插，使之刚劲而不刻板；端庄而有跌宕，是碑帖融汇的产物。我以为朱先生的评价是十分恰切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古国腾飞事岂遥”以小行书落款，并题“张衡博物馆诗一首丙子冬至八十叟王伯兰”。钤上二方一圆印。整洁、疏朗。
    有感于当前书家多如牛毛，精英者少如牛的事实，王伯兰先生以学问滋养书艺，不事张扬、默默耕耘，书艺人品俱佳，用毕生的实践弘扬了书道的精神内核，对浮躁的当今书坛不是最有力的鞭策么？
    限于篇幅，谨录伯兰先生早年诗作，用于本文的结尾，以飧读者。
    “木屐尘飞鼓角喧，九年挥泪望中原。弓刀自奋回天力，俎豆空招易水魂，排闼青围山 兀，一龛西向日黄昏，英雄莫恨身先死，看取春风度玉门。”——《谒清溪忠烈祠》气势恢宏有如其书，善哉！
                                                             甲申之春于天成草堂

任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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