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记录〗“经典与现代——周韶华书法艺术展”研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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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振华：那肯定是不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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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濂：比如，你会觉得这是我的老本，出名就靠这个，所以你不断地重复自己已经被公认的经典，在我孙振华来说，我作为雕塑家，这是我的招牌，如果这样做，你在雕塑界会引起什么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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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振华：陈老师提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个答案蕴含其中了，一个人如果老是重复自己，或者一个民族老是在重复自己，老是拿自己的过去展现给别人看，是没有未来的，是没有新的可能的，我们只能不断地创造。在今天的研讨会上，我很欣赏唐老师的发言，他的旗帜很鲜明，同意什么不同意什么，很明确，而吞吞吐吐反而让人难过，搞不清楚要说什么。我要以我的敬意来回应唐老师的观点。他认为脱离了书法的文字形态的东西是不成功的，只是试一下而已，他建议年轻人不要学，这一点我不同意。我觉得周老在这个展览中，我觉得最有意义的是那些探索部分。这是他对既往的书法研究总结以后，他自己尝试，提出了新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在于超越了传统的书法本身，这恰好是他的意义所在。如果今天让我直截了当地表达，我不太同意说周老仅仅是一个画家办书法展，我们很容易划地为牢，把一个人分死，究竟是书法家还是画家。在一个视觉文化的时代，这并不重要。

我们整个思考问题的背景在发生变化，现在更多的是从视觉文化的角度在思考问题。比如从雕塑来讲，现在还谈罗丹和米开朗其罗没有意义，现在装置集合雕塑和各种新材料的雕塑。跟传统的雕塑不一样了，面目全非了。我们要守住雕塑是什么，没有办法回应新需要了。比如周老，我不太同意一定要说成画家，好象把书法看成所谓书法家的专利，他们写的才是正宗书法，其他人写书法就是旁门左道，我觉得这是不对的，不要只站在专业的领域看问题，画一个圈圈把自己圈起来，这是没有前途的。当毛笔不再用了的时候，我们的书法开始进行了转型，要寻找本身的动力，这个动力从何而来？这是一个中国文化的特例，我们要从绘画中，从西方艺术中间，从我们中国古代的很多文化遗产中吸取一些因素，丰富我们的书法，不然书法就是一个僵死的东西，怎么去推进呢？觉得周老超越了书法和绘画的界限，他其实是在对画家提问题，中国的水墨画家不要光画画，还要注重书法。他也是在对书法家提问，他面对两个领域的问题。我不太主张简单在身份上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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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时安：从70年代末到80年代、90年代，我是一路走过来，我有一个很深切的感觉。中国的文化和中国的艺术进入80年代末、90年代以后，整个艺术探索的锋芒逐渐开始消沉。我后来在上海管舞台艺术，从戏剧方面来说，越来越走向传统、走向保守，整个舞台艺术的语言，除了舞台技术越来越强调声光电的感官刺激，整个内容和艺术探索的锋芒逐渐走向衰落。

从个人来说，因为我自己也写文章，写了30多年，总是想有一些新的气象，新的意思和意味在里面，我经常晚上会把所有朋友，包括年轻人写的文章剪下来，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够写出一些新的东西跟上这个时代。说实在我写文章不在乎权威，不在乎专家，我更在乎年轻人、小孩子。我这个想法，我这个表达，你们是不是能接受。所以我觉得我很佩服韶华的一点，不管时代怎么变化，不管风风雨雨，他就是要坚持走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对于他这样的一个艺术家来说，这样的做法对一个功成名就的艺术家来说无疑充满了风险。一个是要挣脱自我，但是在挣脱自我的同时又要坚守自我，坚守自我就是坚守自己一贯进取的立场，我觉得在这方面他给很多艺术家很多启发，也和很多艺术家大不一样，就像孙振华讲的一样，我们有很多中国画家，一找到图式以后，就永远按照这样的图式在画，第一张画和最后一张画一样。我觉得周韶华先生在这方面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立了一个标杆，就是作为艺术家怎么样坚守自我和挣脱自我，不断创新，开拓新的艺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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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濂：我们刚才讲到的是一个不断重复自己的，哪怕技术很好和一个能不能改变的问题，但是我们如果把这个条件再换一换。我想问曾来德，假如你现在有非常经典的技法，这样技法在观众里广受好评，但是你自己不满足，那么你自己是不满意的，但是观众是认可的，这是一种条件。你觉得我要改变我自己，因为我老是这样，我的生命就停止了，我要改变自己。假如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你改变了自己之后恶评如潮，改变自己之后越来越差，刚才我们讲的是没有恶评的情况下，我不能让我的艺术生命停止，如果你现在遇到的改变恰恰是大家非常反对的，这种情况下你做什么选择？如果你顺着原来的方式走，大家都认可，但是如果你稍稍改变一下自己，所有人都认为你差，这个时候你是选择被恶评，但是要坚持艺术生命的前行，还是选择另外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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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来德：今天的成熟意味着明天的死亡，很多人还活着艺术早死亡了，周先生的人和艺术都活着。我一直从事教学工作，长期以来我也做探索，我在负责一个书法课题班，其中一部分人特别钟情“二王”书风，他们都写得很好，屡在全国中学获奖，技术上绝对没有问题，我没有获过奖，我也没准备获奖，所以在探讨的过程中，很多人提出了质疑，包括对我的质疑，我就用了28天的时间写了一个小楷手卷，每人赠了一册，同学们看了后全改变了看法，说你还有这个本事。作为艺术家，他只有一种本事不行，而且如果你只有一时的本事也不行，必须要有一世的本事，要有很多的本事。艺术的结论是最后才下的，所以伟大的艺术家就是尾巴大的艺术家，最后要强大。我曾经也提出过关于大书法的思考，里面有大书法和小书法、好书法和坏书法、传统书法和现代书法、中国书法和域外书法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搞不清楚，我们很容易用一个问题判断所有的问题，这就是我们今天始终纠缠不清的现实。

刚才主持人向我提了这个问题，我觉得我已经回答了。搞传统的人说我现代，搞现代的说我传统。所以我愿意在这两者之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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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翼明：刚才孙振华先生的观点，我同意一点，即他不同意有的朋友讲“我们看周先生的书法，不要忘记他是一个画家”，这是对的，周先生现在是书法展览，就要从书法展览角度来看，否则你就不是赞美周先生，而是贬低周先生，我想周先生听了不高兴的。而且周先生的书法很有功底。孙振华刚才讲了，我批评的一点，即不能完全辨识的作品，他不同意，他说那样的字特别好，我现在还要讲诚实是对一个人最大的尊重，我要对孙先生说我完全不同意你的观点。如果都像你这样说，那书法就完全乱掉了，我只要把书法写得人家全认不出来，那就是创新，那就是当代，那就是好东西，那我认为全中国的人谁都可以这样做。周先生之所以有创新（我非常赞成周先生的创新，这是我一直肯定的），而且我说元气淋漓，但是我不是说周先生所有的创新都是成功的，这就是我对周先生的最大尊重。我认为后面的几幅是不成功的，不仅仅脱离了书法的本体性和本体元素，而且没有美感。如果做装饰性还可以，但你说是书法艺术，一个书法作品放在那，谁都不认得，那怎么叫书法艺术呢？书法本体艺术的本质就是中国汉字是一个符号，要具备能指和所指。我必须很诚实对孙先生说我完全不同意你的观点。

毛时安先生说到“80年代我们还涌动着一种创新的精神，后来越来越沉寂”，我非常赞同。我自己是80年代到美国，我有30年不在国内，在座有很多朋友我不认识，鲁虹是我在出国之前的年轻朋友。80年代的中国是很有生气的，后来越来越沉寂。但是我告诉大家，不是我们在艺术创新上越来越保守，而是我们在思想上越来越保守，我们大家不敢讲真话，到处讲套话。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讲话这么鲜明和尖锐的话的原因。现在中国到处是套话，到处是假话，这样能做出什么艺术呢？80年代是思想活跃，后来是思想越来越保守，越来越不敢讲话，才有今天沉默的中国，不是艺术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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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振华：我觉得唐先生的问题还不是一个尊不尊敬的问题，也是一个真实不真实的问题，唐先生首先就设定了很多东西，他觉得书法是一种东西，他列了几条，凡是不符合这几条就死定了，就不成功。当一个人的努力、尝试在刚刚示人的时候，刚刚向观众展示的时候，他就已经判断出这是不成功的。其实成功不成功，或者一个人在进行创作的时候不是为了想成为经典，也不是为了想成功，就是一种表达，这是当代创作态度。是不是我们创作的是成功的就做，不成功的事情就不做呢？我们现在是不是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判断什么是成功，什么不成功呢？更大的问题是书法这个问题美和不美，好和坏的本身都是流变的，是流动的过程。好书法和坏书法是什么，我们如果划定很多界限，书法就没法继续了。这是我们一个思想方法和怎么看待事物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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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翼明：我觉得孙先生已经把他的命题转化了，他刚才说这个书法很好，现在说这是创新精神，我也是一直肯定创新精神的，我是说创新的成果不好，你说创新的成果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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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来德：我们都是很主观、很自信的人，我们都在为周老下结论，其实我们下不了结论。书法在过去就是属于书法家，属于一般的实用者，今天书法不属于书法，书法所有的艺术门类，在运用书法这个资源，中国人用，外国人也在用，如果把书法用到全世界去书法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