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燕的活法

砚庄

老燕的活法
燕守谷书法篆刻展成功举办，首先我表示祝贺！
以下我称呼守谷先生为“老燕”，和别人称呼我“老砚”发音相同，占个光，但彼“老燕”非此“老砚”也。
下面我仅就老燕书法谈点个人意见，不对之处请方家指正。
我的题目叫“老燕的活法”，从三个方面来说。
第一，老燕的书法是让人一看到就激动地叫好的书法。
他是用激情写字的，理性在创作的时候退到了后台。
不是没有理性，只是这种理性都是创作之前的思考和酝酿。创作之前，大约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平时的、宽泛的思考、酝酿，为着他的整体的书法风格走向；一个是具体的思考、酝酿，为着他的一件件的作品出台。到了挥洒的那一刻，思考和酝酿都全部退到了后台，在前台的只有激情。
激情，通过他的笔墨，把纸给“感动”了，而“感动”了的纸，又来感动我们。有时，我也发现，老燕自己也常常被感动。
你是内行也好，外行也好，只要你看到老燕的作品，你都要被他的激情感动。所以，有激情的东西真是不得了。
老燕特别带有激情的书法大多是大字的草书，长卷尤其具有代表性，墨越干，情越浓。
在唐诗里面，我感到老燕的书法可以和岑参的诗相仿佛。岑参的诗，那是可以大声朗诵的诗。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你一朗诵，你的感情就进去了，不需要你有多少想象力，也容不得你去思考和酝酿。
第二，老燕的书法是在时间中挥洒出的书法。
大多数人都认为老燕的书法好。我那天晚上给老燕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说他人缘好，没太得罪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老燕的书法刺激了你的神经，但你能够接受。
我是这样看的，老燕的书法创作过程是一个以时间为主线的书写过程。夸张一点说，空间上的设计因素在创作过程中退到了后台，时间上的流淌性运笔走到了前台。
只是，当作品完成之后，空间感觉又走到了前台，而把时间又推到了后台。
目前很多存在非议的书法，主要是由于更多地从空间入手造成的。我不是说这些书法不好，相反，其中的好的作品反倒特别地具有时代气息。
老燕的以时间为主线，又可以比之杨万里的诗。
古代很多人写诗，其实是写一个景，比如王维的《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就是一个静态的景，也就是相当于一张照片吧。我们欣赏这张照片，大半是沉静在这个被抓住的一瞬间的美。
但杨万里的诗，真正所谓的“诚斋体”的诗就不仅仅是一张照片了，而往往是一段录像。你可以通过放这段录像来看一个过程，你可以看到在时间和空间里变化的东西。要说“诚斋体”的美，我觉得就美在变化的过程之中，这是可以让人目不暇接、神魂颠倒的美。
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宿新市徐公店》）
那个小孩子在田野间追着黄色的蝴蝶，追着追着，追到了油菜田里去了。油菜也是黄色的，蝴蝶分辨不出来了。你看，我们可以看到一连串的动作——那个小孩子追着蝴蝶，跑到了油菜田，突然发现蝴蝶不见了，还在那里发愣。
百千寒雀下空庭，小集梅梢话晚晴。
特地作团喧杀我，忽然惊散寂无声。
（《寒雀》）
这时，我们所看到的是这样一连串画面——寒雀飞下空庭、都集聚在梅树上、叽叽喳喳地喧叫着，乱作一团。突然，是什么动静，惊得寒雀“轰”地一声全部飞走了，最后只剩下空寂的庭院。
老燕在书法创作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往往留下一连串的情趣不同的画面，这在他的长卷书法中较为明显。
第三，老燕的书法是俏皮、新鲜的书法。
再看杨万里的诗。
柳丝自为春风舞，竹尾如何也学渠？
（《寒食相将诸子游翟园得十首》）
柳树条儿在春风里袅娜着，风情万种。那些竹叶儿，你们怎么也学起柳条儿来了，也在风中摆动？——无论什么事物，到了杨万里的眼里，都是多情善感的、俏皮风趣的、新鲜活泼的。
     一鸦飞立勾栏角，仔细看来还有须。
（《鸦》）
这就更加滑稽有趣了，乌鸦有什么好写的，但杨万里就是要写，而且写得别具一格。一只乌鸦飞落在勾栏的一角，诗人仔细一瞧，呀！还长着小八字胡子呢！——真是要把人乐翻了！
人是要有好奇心的，我觉得杨万里就是一个特别好奇、特别好玩的人，对什么都感兴趣，这对保持活力、创造力特别重要。
在这方面，我认为老燕有些像杨万里，就像小孩子一样，喜欢玩、喜欢逗乐，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笑声。
跟他喝酒，一开始还谦虚一下：“我喝点啤酒吧。”一会儿，改成喝白酒了。先是慢慢喝，再过一会儿，就要大口大口地喝了。那天，嫂夫人就揭发：“早就想这么喝了！”一次喝多了，就把酒往我身上倒，我的衣服湿透了，害得我那天晚上光着身子在宾馆里睡觉——喝多了呀，不敢回家呀！
所以，老燕的书法俏皮、新鲜，纯是性格使然。这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体现在单件作品之中，小字尤为突出。一是体现在他的对多种风格的吸收，多看老燕的作品，就可以感到，他是在一种大的统一的氛围之下，追求着各种不同的味道。
他对什么都好奇，而且很容易进入角色。他既是导演，又是演员。作为导演，他考虑自己书法的整体面貌；作为演员，他又演着一个个不同的角色。

最后总结一下。第一，老燕像小孩子那样的活着，洒脱地活着，有时候神仙般的活着，这是他的活法；第二，老燕的书法让人激动，俏皮、新鲜，是在时间中挥洒出感情的书法，故而全是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