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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我写古美术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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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9-10 21: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写古美术文编

                              ■黄苗子
    1920年代中在香港,那时十三四岁,我在先父冷观先生创办的中华中学读书时,由于父执李孝颐老师讲授绘画,常向我提到他的叔父——“鹿门九爷”在清光绪年间,曾到上海从任伯年学画,而我清楚记得,我的香山(广东中山市的旧称)故居,书房里挂着任伯年的四屏花鸟,是我童年最早接触到和最喜爱的美术作品,孝颐老师还常向我提到恽南田、宋光葆,以及清末广东二房(居廉、居巢)等画家,孝颐老师便是第一位给我以美术史知识的启蒙老师了。
    说到教师,更不能忘怀的是东莞邓尔雅先生,他也是我的父执,在中华中学,尔雅先生并不教画,而是教我们书法和“小学”,当时同学们都十分佩服这位学问渊博、很有学者风度的邓老师,矮瘦个儿,两撇小须,即使对后辈学生,也谦逊有礼。尔雅先生是享誉南方的大书法家,但很多人不知道他又是大学问家。他是吸卷烟的,狭长的小卷烟纸经常装满口袋,原来除了卷裹烟丝之外,这小纸条儿还有更大的用处,就是抄资料。尔难先生所到之处,只要看到有关“六书”、“小学”或其他对他有用的文字材料,就拿出笔很快地抄在卷烟纸上。积累多了,把它分类,将来就成为完整有用的研究资料了。
    踏入1950年代,我已经是不惑之年,定居北京。那时社会上朝气蓬勃,学术空气浓厚,知识分子大都欲对新社会有所自效,于是,我深愧自己过去光阴的浪掷。同时北京这个地方又有丰富的文化积累,研究学问比较方便,因此就下决心适应自己的兴趣,读点关于美术史方面的书,一面读,一面摘抄一些对自己有用的材料。不过那时北京已经有了统一的资料卡片,买起来方便,于是就用分类卡片抄点书,日积月累,分类整理起来,也比较可以使用了。更加幸运的是,这些卡片在有时不期而至的飘风骤雨中,还没有全部被横扫掉。
    最初鼓励我搞中国美术史的,是1977年去世的阿英前辈。大家知道,阿英同郑振铎先生一样,是文学家,但同时又是爱好我国艺术的学者,阿英的书籍收藏是当代闻名的(虽然他老人家经常穷得还不起书债),我自己那时也买了点书。1950年代,北京的古旧书店,还常给老主顾送书上门,年节付账,这是北京书铺百年老传统,我有幸享受过这种待遇,这就更加增加了读书兴趣。
    我毕生最大的幸运是得到朋友的好处多。更难忘的是,王畅安先生、启元白先生在1950年代开始的长期交往中,给予我在学识方面的启发和帮助。此外,1950年代初,由于寓所相近,我经常得向叶誉虎(恭绰)先生请益问难,誉虎先生一生对中国文化艺术做出不少贡献;鉴藏书画丰富,著作等身,对于我这个后辈,他总是循循善诱,不吝教诲的。上海谢稚柳先生,那时也较清闲,五六十年代,我们常在通信中互相交换和探讨些美术史资料。傅抱石先生治学甚勤,在中国美术史方面,他的著述卓有贡献。他每次来京,都有幸晤教;1960年代初,我到南京,承他老人家的款洽,还同我谈到共同修改他的旧作《石涛上人年谱》的问题,可惜这已是最后一面,1965年,他就因病辞世了。
    1960年代初,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交给我编纂《中国美术论著丛刊》的任务,打算把南北朝以来的历代美术著述(包括美术史、论,技法,美术家的诗文著作,历代公私收藏等等近一千种)选优整理出版,我更不得不加紧读点书(这期间我到过上海、江、浙各地图书馆访寻古美术珍善本书,也写过一些笔记心得和简介之类的文字)。但这个计划只做了个开头,出版了《历代名画记》等六七册书,就终止了。
    就是在上述情况和环境之下,我断断续续写出来的这些东西,也就是这本《文编》的基本部分。
    读书做学问忌马虎大意,这在我曾是吃过不少苦头的。记得1960年,《文物》杂志第七期首次发表了李旦先生有关八大山人的一篇长文《八大山人丛考及牛石慧考》,这篇文章,以第一手材料(《净明忠孝宗谱》、《青云谱志》及青云谱开山祖师牌位等)证明八大山人早年为僧,其后又为全真道士,创建并主持南昌青云谱道院多年,然后还俗为画家。这些前所未见的资料,使我为之惊喜,也不问它的可靠程度,不对照有关八大的全部史实,便贸贸然写出三万多字的《八大山人传》,当然根据新资料,把八大山人当青云谱主持写入传中,其后在1978年发表于香港《美术家》杂志。后来我辗转从陈爰庵先生处借来《青云谱志略》(我曾以晒蓝方法复印一份)和李文对照,发现李文引用的《青云谱志》,与《青云谱志略》文字有不同,于是开始怀疑青云谱主持与八大山人是否一人?其后读了汪世清、吴同、王方宇、刘九庵诸先生的多篇论文(此次重写的《八大山人传》也得到他们几位提供不少资料和帮助,在此表示衷心感谢),始知民国九年(1920)才出现的《江西青云谱志》,是篡改康熙刊本的《青云谱志略》刊成的。篡改本把“八大山人”的名字强加于主持朱道朗身上,说他“即八大山人”。我当时没有细心阅读《志略》,深感内疚,便于1990年起,编写了约三十来万字的《八大山人年表》,在台湾《故宫文物月刊》逐期发表。在这个基础上,又重新改写了1972年在香港《美术家》发表过的《八大山人传》,本来以为改写是较省事的事,谁知,越改发现的缺失越多,于是在1998年底从北京回澳洲之后,一共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才勉强完成了本书最长的一篇文字——《八大山人传》。人有时常常像小孩堆泥沙一样,为了兴趣,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工作。从1960年代初纪念十大画家写的《八大山人传》开始,到最近重写这篇八大传为止,“流光容易把人抛”,单这一篇《传》,已经抛去了三十多年的时光了。“锦屏人忒看得韶光贱”,《牡丹亭》这句曲子,反复读之,别是一番滋味!
    这本书的文体,既有白话,又有文言。有句现代流行语:是“怪怪的”。原因上文曾提过,用文言写的几篇,是在闲散无聊时作为只供自己和少数朋友交换看的学习心得,不打算公开出版的。但考虑到它的内容,也许对治美术史的青年朋友,还有些用处,所以还是把它收入本书。文言文的好处是文字简练,可以省篇幅的冗赘,同时如果不是有意采用佶屈聱牙的辞句、而是用较浅近易懂的句子写出来,一般研究古典美术的读者,深信是可以接受的。
    附带说一下,文言文有很多缺点,在今天不应普遍提倡。但作为掌握源远流长的中国传统历史文化这一专门知识,文言文是打开这个宝藏的惟一钥匙。
    (本文为《艺林一枝》自序。有删节。标题系编者所加。)
    《艺林一枝——古美术文编》黄苗子著三联书店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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