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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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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6 22:20: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王国维(1877—1927),字静安,号观堂,浙江海宁人,是我国近代享有国际盛誉的著名学者。他中过秀才,早年学习英、日文,研究哲学、文学受到德国资产阶级唯心主义哲学和文艺思想的影响,其成果在我国近代文化学术事业上作出了一定的贡献。1903年起,任通州、苏州等地师范学堂教习,讲授哲学、心理学、逻辑学,著有《静安文集》。1907年起,任学部图书局编辑,从事中国戏曲史和词曲的研究,著有《曲录》、《宋元戏曲考》、《人间词话》等,重视小说戏曲在文学上的地位,开创了研究戏曲史的风气,对当时文艺界颇有影响,辛亥革命后以清室遗老自居。1913年起转治经史之学,专攻古文字学、古器物学、古史地学,先后致力于历代古器物、甲骨金文、齐鲁封泥、汉魏碑刻、汉晋简牍、敦煌唐写经、西北地理、殷周秦汉古史和蒙古史等等的考释研究,还做了很多古籍的校勘注疏工作。他治史严谨,考证精湛,信而有征,不囿成见,主张以地下史料参订文献史料,多能发前人所未发,对史学界有开一代学风的影响,1925年任清华研究院教授,与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并称清华四大导师“教授的教授”。1927年在北京颐和园投水自尽,给中国知识界留下了深深的颤栗和遗憾,也留下了难解之谜。
  王国维的学术著作,以史学为最多,文学为最深,文字学为最基本,并涉及其他许多方面。换言之,其殷周制度史、宋元戏曲史、古文字学等方面的成就,都是空前而超过了同时代学者的。
发表于 2003-5-7 19:47:46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国维

[这个贴子最后由别部司马在 2003/05/08 12:58pm 第 3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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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国维(1877年—1927年),字伯隅、静安,号观堂、永观,浙江海宁人。近代中国著名学者,杰出的古文字、古器物、古史地学家,诗人、文艺理论学、哲学家。
    世代清寒,幼年苦读,为秀才。早年屡应乡试不中,遂于戊戌风气变化之际弃绝科举。二十二岁起,他至上海《时务报》馆充书记校对。利用公余,他到罗振玉办的“东文学社”研习外交与西方近代科学,结识主持人罗振玉,并在罗振玉资助下于1901年赴日本留学。
  1902年王国维因病从日本归国。后又在罗振玉推荐下执教于南通、江苏师范学校,讲授哲学、心理学、伦理学等,复埋头文学研究,开始其“独学”阶段。1906年随罗振玉入京,任清政府学部总务司行走、图书馆编译、名词馆协韵等。其间,著《人间词话》、《宋元戏曲史》等名著。
   1911年辛亥革命后,王国维携生平著述62种。(收入其《遗书》的有42种,以《观堂集林》最为著名。) 眷随儿女亲家罗振玉逃居日本京都,从此以前清遗民处世。其时,在学术上穷究于甲骨文、金文、汉简等研究。1916年,应上海著名犹太富商哈同之聘,返沪任仓圣明智大学教授,并继续从事甲骨文、考古学研究。1922年受聘北京大学国学门通讯导师。翌年,由蒙古贵族、大学士升允举荐,与罗振玉、杨宗羲、袁励准等应召任清逊帝溥仪“南书房行走”,食五品禄。1924,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驱逐溥仪出宫。王国维引为奇耻大辱,愤而与罗振玉等前清遗老相约投金水河殉清,因阻于家人而未果。
  1925年,王国维受聘任清华研究院导师,教授古史新证、尚书、说文等,与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李济被称为“五星聚奎”的清华五大导师,桃李门生、私淑弟子遍充几代中国史学界。
  1927年6月,国民革命军北上时,王国维留下“经此世变,义地再辱”的遗书,投颐和园昆明湖自尽。在其50岁人生学术鼎盛之际,为国学史留下了最具悲剧色彩的“谜案”。
  作为中国近代著名学者,王国维从事文史哲学数十载,是近代中国最早运用西方哲学、美学、文学观点和方法剖析评论中国古典文学的开风气者,又是中国史学史上将历史学与考古学相结合的开创者,确立了较系统的近代标准和方法。这位集史学家、文学家、美学家、考古学家、词学家、金石学家和翻译理论家于一身的学者,生平著述62种,批校的古籍逾200种。(收入其《遗书》的有42种,以《观堂集林》最为著名。) 被誉为“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的结束人,最近八十年来学术的开创者”。梁启超赞其“不独为中国所有而为全世界之所有之学人”,而郭沫若先生则评价他“留给我们的是他知识的产物,那好像一座崔嵬的楼阁,在几千年的旧学城垒上,灿然放出了一段异样的光辉”。
发表于 2003-5-7 19:48:45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国维

《失行孤雁—王国维别传》

刘克苏 著
华夏出版社1999年出版
目录

引子:众里寻他千百度
第一章 我本江南人,能说江南美
1.1 浪涌出,千古风流人物
1.2 先王铁鞭鞭一舞,文曲为我从天落
1.3 天时1877
1.4 你的词就叫人间好了
1.5 王国维另有一个号:永观
第二章 少年毫无英锐不羁,将来安望有成
2.1 生母凌氏继母叶,无奈王子因循变
2.2 私塾读大学,诵背是窍门
2.3 海宁四才子,王某数第一
2.4 如今之教育,杀许多之天才
2.5日本打中国打得最起劲,中国留日学生也最多
2.6 千秋壮观君知否
第三章 叩门的,就给他开门
3.1 冲浪上海滩,书记时务报
3.2 我和你注定此生有缘
3.3 手持红豆几摩挲
3.4 四海一身原偶寄
第四章 望尽天涯路
4.1 独上高楼
4.2 最无用、最有用的就是哲学了
4.3 性善性恶谁也搞不清楚
4.4 真假宝欲
4.5 意志薄弱者的意志哲学
4.6 闻道既未得,逐物又未能
4.7 天不亡我中国学术也
4.8 静中观我原无碍,忙里哦诗却易成
4.9 自家惯作他乡客
第五章 倾诉尽,人间纷浊
5.1 初入皇城,锋芒毕露
5.2 算来只合,人间哀乐,这般零碎
5.3 贵族主义教育家
5.4 吾人注定没有自由
5.5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5.6 守制乡里,婉辞学董
5.7 我国人废学之病,实原于意志之薄弱
5.8 呔!辜鸿铭也太固陋了
第六章 人间须信思量错
6.1 美术可以做鸦片
6.2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不可不历三种之阶级
6.3 一习其事,终身以之
6.4 教育部的教科书编审
6.5 谁信京华尘里客,独来绝塞看明月
6.6 一切嗜好都是势力之欲
6.7 乾坤大,霜林独坐,红叶纷纷堕
6.8 哲学绝命书
第七章 在人间
7.1 红白喜事齐办,中外学问同修
7.2 词话人间,笔驰万象
7.3 学无新旧,无中西,无有用无用
第八章 他年第一难忘事,海外雄都领百城
8.1 琵琶湖畔,山城国里
8.2 烈火幸逃将尽劫,神山况有未焚书
8.3 扶桑风物由来美,回首神州剧可哀
8.4 沉吟墨妙亭,拍遍此君轩
8.5 二田画厅隅几田
8.6 请为君歌蜀道难,恰逢铃木哀将军
8.7 中国戏曲研究的开山
8.8 君不见兰亭曲水埋荒烟,当年人物不复还
8.9 要谈国学,他才可以算一个研究国学的人物
8.10 彼邦信美,终非吾土
第九章 大上海练滩
9.1 告别千千岛,重返上海滩
9.2 历史考证的不易之道:二重证据法
9.3 骨科学家,第二交椅
9.4 王国维儒商练滩,孙中山猛进如潮
9.5 同病相愈,绝妙文章
9.6 辫子军"军长"没有辫子
9.7 《殷周制度论》:一篇轰动全世界的大论文
9.8 千里马不跟伯乐跑
9.9 王罗同盟,珠联璧合
9.10 蔡元培三顾茅庐
9.11 要有一种亚洲精神
第十章 亡国维
10.1 亨利·溥仪圣上
10.2 准备北上,事不过三
10.3 南书房行走,纯学术跑腿
10.4有“心”为“圣”,便是一怪
10.5 密奏筹建皇室博物馆,用古董保家卫国
10.6 再奏《论政学疏》:以西学论证中国道统、学统
10.7 亨利帝驱车奔天津,行走王护驾想自杀
10.8 北大人登宣言,王国维发檄文
10.9 胡博士巧计弄皇权,王先生学问冠清华
第十一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11.1 长子病故,至交失和
11.2 委心任运,不动天君,是处困第一善法
11.3 今日干净土,只有这一泓弯水了
11.4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昆明湖水中
11.5 恨只是、人间有
11.6 我曾经豪情万丈


发表于 2003-5-7 19: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国维

《追忆王国维》

陈平原 王 枫 编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7年1月版
目录
总序 陈平原
《王静安先生遗书》序 王国华
祭王忠悫公文 陈守谦
《王静安先生遗书》序 宋春舫
海宁王忠悫公传 罗振玉
王忠悫公略 樊炳清
诰授奉政大夫 赏食五品俸 南书房行走
特谥忠悫王公墓志铭 杨钟羲
《人间词甲稿序》跋 罗振常
《海宁王忠悫公遗书》初集弁言 罗振玉
通州师范的创办与发展(节录) 管劲丞
集蓼编(节录) 罗振玉
五十日梦痕录(节录) 罗振玉
爱俪园--海上的迷宫(选录) 李恩绩
爱俪园梦影录(选录) 李恩绩
仓圣明智大学的回忆(节录) 蒋君章
观堂先生别传 费行简
上海书林梦忆录(节录) 陈乃乾
我的前半生(节录) 溥 仪
(附)诏书 溥 仪
伪满宫廷杂忆 周君适
(附)王静庵先生致死的真因 史 达
旧雨鸿爪·罗振玉 周善培
关于王静庵先生逝世的史料 陈乃乾
《王忠悫公遗墨》序 陈乃乾
祭王忠悫公文 罗振玉
王忠悫公殉节记 金 梁
王忠悫公哀挽录书后 金 梁
《昆明湖曲吊王君静安》序 孙 雄
祭王忠悫公文 王光圻
《王忠悫公哀挽录》序 罗振玉
《王忠悫公哀挽录》跋 王高明等
雁塔寒音(书札六通) 张尔田等
王静安先生墓前悼辞 梁启超
《王静安先生纪念号》序 梁启超
给梁令娴等的信(节录) 染启超
王观堂先生挽词并序 陈寅恪
(附一)罗雪堂先生寄陈寅恪书(节录) 罗振玉
(附二)空轩诗话(节录) 吴 宓
(附三)王观堂先生挽词解(佚序) 吴 宓
海宁王先生之碑铭 陈寅恪
《王静安先生遗书》序 陈寅恪
四年的清华园(节录) 杨步伟
雨僧日记(摘录) 吴 宓
王国维在颐和园投河自尽之详情 吴 宓
(附)继屈平投江之王国维投昆明湖自杀《顺天时报》
悼王静安先生 顾颉刚
我所知道的王静安先生 殷 南
徐森玉谈王国维 许姬传
王静安 马叙伦
王国维自沉昆明湖实情 梁漱溟
追念逝世五十年的王静安先生 蒋复璁
我所知之王国维先生 周光午
(附)鲁迅与王国维 郭沫若
王静安先生年谱(节录) 赵万里
个人对于王静安先生之感想 陆懋德
读陆懋德《个人对于王静安先生之感想》 戴家祥
悼王静安先生 谢国桢
(附)题王国维先生书扇面绝笔书遗迹 谢国桢
王静安先生传 徐中舒
追忆王静安先生 徐中舒
关于王静安的死 陆侃如
记王静安先生自沉事始末 柏 生
哀余断忆(五则) 姚名达
友座私语(二则) 姚名达
问学的回忆 皖 峰
王国维先生考古学上之贡献(节录) 容 庚
王静安先生遗札题记 唐 兰
海宁王国维先生 戴家祥
忆王静安先生 毕树棠
甲骨学概况(节录) 容 庚
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始末 蓝文徵
王静安先生手札四通跋 陈邦怀
关于王国维先生之死 商承祚
王国维与梁启超 徐铸成
回忆王观堂先生的自沉 张旭光
王静安传略 周传儒
王(国维)先生的死因,我知道一些 卫聚贤
(附)一代畸人王静安(节录) 刘太希
《王国维先生墓碑记》及其他 戴家祥 王季思
(附一)王国维死因又一说 沙 洲
(附二)《旧作〈哭观堂师〉》注 戴家祥
(附三)对于王国维及其学术的研究应实事求是 戴家祥
王国维在学术上的独特地位 蔡尚思
忆清华国学研究院(选录) 姜亮夫
追悼会小启 狩野直喜等
王静安先生殉节纪念贴引 狩野直喜
王国维君殉节追悼会 那波利贞
祭文 长尾甲
回忆王静安君 狩野直喜
回忆王静庵君 小川琢治
生霸死霸考 新城新藏
(附)《周初的年代》后语 新城新藏
追忆王静庵君 铃木虎雄
噫 王国维先生 本田成之
访王静安先生 聂斯克
王先生的辫发 青木正儿
(附)《中国近世戏曲史》序(节录) 青木正儿
怀念王徵君 冈崎文夫
海宁的王静安君 新村出
忆王静安师 神田喜一郎
追忆与王静庵先生的初次会面 青木正儿
静安学社 石滨纯太郎
《王忠悫公遗墨》后记 神田信畅
追想王静安先生 神田喜一郎等
悼王忠悫公 川田瑞穗
王静安先生国维蹈昆明湖自杀 桥川时雄
悼静安先生 桥川时雄
只有遗编照几头 八木幸太郎
斯文之厄运 松浦嘉三郎
回忆拾零(四则) 醉
王国维 伯希和
海东杂记 罗 庄
《观堂外集》后记 罗福成
观堂别传 龙峨精灵
《观堂书札遗录》跋 罗福颐
记观堂先生手札二通 罗福颐
跋《观堂书札》 罗继祖
《观堂书札》再跋 罗继祖
父亲之死及其他 王贞明
最是人间留不住 王东明
先父王公国维自沉前后 王东明
为母亲说几句话 王东明
怀念我的父亲王国维先生 王东明
观堂书札三跋 罗继祖
巨星陨落一甲子 王东明
王静安之死(选录) 罗继祖
对王观堂的器重 罗继祖
我所了解的王静安先生 刘蕙孙
关于《殷虚书契考释》成书经过的回忆录 刘蕙孙
(附一)《关于〈殷虚书契考释〉成书经过的回忆》
补正三则 罗继祖
(附二)殷虚卜辞综述(节录) 陈梦家
王国维先生《水经注校》述略 罗继祖
后记 王 枫


发表于 2003-5-7 19:51:03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国维

                          王国维的学术三变与其它

                                 盛邦和

  一、学术三变
  王国维学术研究有以下几个阶段的转折与变化,也可以说王一生有其"史学三变"的经历。以1907年为界,在此前主要是哲学研究。而主要是对康德、叔本华与尼采的介绍与研究。他叙述自己致力于西洋哲学研究情况说:西洋哲学研究开始于1901年春天,读汗德(Kant)(即康德)《纯理批评》(即《纯粹理性批评》写于1871年是康德的代表作),苦其不可解。接着读的是叔本华的书,大好之。结果一直到1904年的春天,皆与叔本华为伴,自称"与叔本华之书为伴侣之时代也"。他做《红楼梦评论》也全以叔本华观点为立脚点。后来他发现叔本华思想多阐发主观而少"客观的知识",又回到对康德的研究。显见他思想最早还是康德与叔本华的结晶。
  1903年至1906年是他哲学研究领域收获甚丰。1903年于通州师范学堂任教,时读叔本华与康德之书。是年撰有《哲学辨惑》、《叔本华像赞》、《汗德像赞》。并译有《西方论理学史要》。1904年有《尼采之教育观》、《叔本华之遗传说》、《康德之哲学说》、《叔本华之哲学及其教育学》、《书叔本华遗传说后》、《叔本华与尼采》。至1906年,三十岁时撰有《德国哲学大家汗德传》、《汗德之伦理学及宗教论》。这时写《红楼梦评论》(1904年)所用观点大抵叔本华思想。
  需要说明的他这时将东西方哲学研究做紧密结合。在研究叔本华、尼采与康德同时,还将很大精力倾注于儒学、诸子乃至清儒思想的研究。
  他在1904年28岁时著有《孔子之美育主义》、《国朝汉学派戴阮两家之哲学说》。1905年撰有《周秦诸子之名学》、《子思之学说》、《孟子之学说》、《荀子之学说》、1906年三十岁时又有《墨子之学说》、《老子之学说》、《原命》、《孟子之伦理思想之一斑》、《列子之学说》等。至1907年又著有《孔子之学说》,另有《辜氏汤生英译<中庸>后》。

  他注意将中国哲学与西洋哲学做比较研究,而获独到心得。在他看来,中国哲学有"实际的倾向",而此性质于中国北方之学派中尤见其显著。这是一种"生活主义"的哲学,是北方哲学的一大特点与宗旨。他强调理论哲学不适合中国人之个性,而中国人的个性"其彻头彻尾实际的也如是也"。
  也就是这样的原因,中国的哲学家"无不欲兼为政治家者"。
  1900年至1907是辛亥革命的思想与组织准备时期,中国的思想界处于动荡与变革中。一方面是西方学术传入中国,同时也对中国传统文化做反省与再思考。文化革命与文化建设的大工程已经启动,直至1919年的五四运动的爆发,达其高峰。对此王国维做出思想反应。这方面的文章有《就伦理学上之二元论》、《论近年之学术界》、《论新学语之输入》、《论哲学家及美术家之天职》、《论平凡之教育主义》、《教育小言十二则》、《奏定经学科大学文学科大学章程书后》。还著有《教育家之希尔列尔(即席勒)传》、《去毒篇(雅〈鸦〉片烟之根本治疗法及将来教育上之注意)》。参考干春松、孟彦弘编《王国维学术经典集》,江西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512页,《王国维学术简谱》。
  王国维的第二个学术阶段由哲学转向文学的研究。1907年他经罗振玉介绍得到学部尚书兼军机大臣荣禄的赏识,此后即任学部总务司行走,并任学部图书编译局编译。他在本年的6月发表《三十自序二》,论己学问已由哲学转向文学,兴趣所致,则主戏曲之研究。这个时期大体延续了4年左右。时间是1907年至1911年。不过这也是一个大致年代的推说,其实早在1906年他已有《屈原文学之精神》,表现了他的民族主义情怀。1906年他已集数年所填词(1904-1906年)61阙为《人间词甲稿》。1907年成《人间词乙稿》。《人间词话》是王重要研究成果。1908年他在《国粹学报》上刊出《人间词话》前21则。1909年中又于《国粹学报》第49期与第50期分别将《人间词话》刊完。直至1910年又将《人间词话》64则作修订,并加附记。王的文学研究直到1913年还余音犹在,并获得新的重要成果。这就是他在此年撰成功《宋元戏曲考》。
  1911年是王学术的最重要的分界线。此年为宣统三年,时35岁。他随罗振玉全家迁往日本,滞日5年之久。从此后他的学问发生了重大转折,学术历程转向第三变化期,将主要精力置于经史小学与历史地理研究。尤在用甲骨文考证古史方面作出里程碑式的贡献。
  1912年罗振玉藏书运到日本,存于京都大学,此为王国维研究创造了条件。1914年,与罗振玉合著《流沙坠简》,乃为现代西北古地理研究的重要著作。是年他为罗振玉撰《殷墟书契考释》作校写,作序与后序。1917年王国维于古史考证方面所获最丰。2月,王归国,开始撰写《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还酝酿写《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续考》。是年9月又撰成《殷周制度论》。9月8日,致罗振玉信云:"《殷周制度论》至今日始脱稿,约得二十纸。此文根据《尚书》、《礼经》与卜辞立说。惟近久不为名理之文,故尚嫌未能畅发,且存此以待后日修补耳"。
  1923年溥仪召王为"南书房行走"(五品)。
  1925年吴宓负责筹办清华研究院,聘王为导师,就任。此后他的研究转以西北地理及元史为主。是年他在清华国学研究院讲《古史新证》。
  以上是王国维的学术三变的大致路途。从他学术演变的过程将可以对他的学术思想与成就作简单的叙述。而本编则主要叙述他的文化建设观点及在建立中国民族史学方面所做的贡献。
  二、"纯粹哲学"的吸纳,深层文化的忧思
  中国现代文化史上有两支基本队伍。一是旧文化的破坏派;一是新文化的建设派。不能说两派所主观点截然相反,在促进中国文化改组,推动中国文化复兴方面,他们目标大体一致。只是建设"工程"中所选择的"工种"不同。一为"破坏",将旧文化解体,将旧文化的"老房子"平为废墟;一是废墟上建立新屋,即适应时代的中国崭新的文化建筑。旧建筑一旦毁坏,新建筑一旦开工,则又有一个建设新建筑的材料选择的问题。破坏派主张选择西方材料,而建设派则主张将中国传统材料做更新后重新使用。这样,中国现代一切有关于文化建设的争论,大体集中于两个方面:要不要将旧屋撤了,或同意撤,撤到什么程度;建造新屋,是全选西方材料(全盘西化)还是全选中国传统材料,抑或中西合用。假如是一个文化的保守派,首先他不同意将中国封建文化的老屋撤毁,再就是拒绝一切西方文化资料的输入。事实说明,王国维对西方学术抱欢迎态度,决意将西方文化引入中国,以助本土的文化建设。他开展叔本华、尼采与康德研究,在观察与吸收西方文化方面,更具深度。
  王在1905年写有《论近年之学术界》有以下的观点。首先他认为学术与文化是在不断变化与发展中的,而在文化进化过程中"外界之势力之影响学术,岂不大哉!"。他将中国文化发展立出一个进化表来,自周之衰,文王与周公的势力逐步瓦解,于内是国民智力的成熟,于外政治纷乱的不断,上无统一之制度,下迫社会之需要,于是诸子九流各创其说,于道德、政治、文化上"灿烂"。王将这个时代称为"中国思想的能动时代"。至汉武以降,复以孔子之说统一之,其后"儒家唯以抱残守缺为事",其为诸子之学者,也但守师说,无创造之思想,"学界稍稍停矣"。他对佛教的东传,乃是抱持一种肯定发态度,值中国思想逐步走向僵化之时,佛教的出现,使中国学者"如饥者之得食,渴者之得饮"。他取得佛教之输入中国使中国进入"思想受动之时代"。他肯定宋儒的作用,在于使中土思想与佛教思想得以调和。中国思想由此走出停滞的低谷,"由受动之时代出而稍带能动之性质"。总之,中国思想有其能动之时代,有其停滞之时代,外国思想进入中国绝不是坏事,而使其由停滞而受动,由受动复转入能动。"至宋以后以至本朝,思想之停滞略同于两汉,至今日而第二之佛教又见告矣,西洋之思想也。"
  显然他对西方学说,不是惧怕,不是回避,不是抵拒,而以兴奋之情,一路鼓呼,迎它过来。因为犹如佛教之东传中国,必将使使中国思想界出现一个大转化,由停滞而入"能动"。他也看到外域思想传入古则易,今则难。原因就在于"唐宋之前,孔子之一尊未定,道统之说未起",学者也不似今日,有"入主出奴"的思想,"故其学易盛,其说易行"。然而他还是坚决反对拒斥西学的态度,"疑思想上之事,中国自中国,西洋自西洋,此又不然"。何者?"知力人人之所同,宇宙人生之问题,人人之所不能解也",因而苦痛,因而怀疑, 因而有于思想真谛之渴求。一种思想毋论来自外国或出自本国,"其偿我知识上之要求而慰我怀疑之苦痛者,则一也",故不必去讲求其出自本土还是来之域外,尽管拿来即是。或许外国思想"其观宇宙人生也",在方法或表述上总有不同,然取来解决人生之问题,是一个最终的目的。不顾此目的的重要,而纠缠于"彼此之见","此大不然者也"。

  王国维力主引入西方思想,有他的道理。他总觉得,思想有政治思想,有道德思想,此总是维护帝王的利益,总是对社会发生直接的功利。殊不知在以上两类思想之外还有灵魂的思想,心灵的精神。此类思想与前叙思想不同,看来不是直接为"社会"服务,却绝对是为救度精神的饥荒,充塞灵魂的空虚,护持心神的安住。一个社会既不可少政治与道德的思想也不可无心灵的精神。唯心灵的精神是"纯粹之哲学"。王国维在《论哲学家与美术家之天职》一文中说到这样的问题。他感叹云,中国的哲学家只是提及前两类的思想,只是为政治服务。"我国无纯粹之哲学,其最完备者,唯道德哲学与政治哲学耳"。于此对应,他们虽是哲学家,"无不欲兼为政治家者"。
  王国维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政治纷乱的时代,也是一个精神断裂的时代,而他本人又极具敏感的气质,"体素羸弱,性复忧郁,人生之问题,日往复于胸臆"王国维:《静庵文集自序》。对精神的疾患益觉难耐。他对中国哲学不满以至失望,忧结的思绪终与海外哲学相连,灵智的慧目终于投射于康德、叔本华与尼采。
  思想现代化的道路,或者说文化建设的历程大抵是采纳西学,融会中学的道路。就采纳西学而言,又经过三个层面。其一是对西方器物文化的接纳,其二是对西方制度文化的采择,其三是对西方心灵文化的领会。这三个层面呈互为表里,逐层深入的态势。人们对西学的受容过程,工具器械文化的接纳在先,制度文化的采择于中,心灵文化的领会于末。就难容易程度来说,接受西方的工具文化最易,接受制度文化已难,而领会西方心灵文化(即王国维所说的"纯粹哲学")则最难。在王国维的眼里,西方算术、天文、地理知识的传播于中国,"此等学术,皆形下之学",即使严复译书,耸动一时,也也只是功利论,"故严氏之学风,非哲学的,而宁科学的"也即是工具的,非心灵的。此种学说,也仅于"社会"有益,"此其所以不能感动吾国之思想界者也"。也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王国维才在他刚踏进学术已经的领域,就将"纯粹哲学"即心灵文化选为自己主攻科目。也正因为此,王国维可称是最早将西方心灵文化引入国内,进而关注中国心灵文化建设的知识人中的一个。
  对新语言的接受与欢迎,是王国维欢迎新学的又一体现。他有《论新学语之输入》一文,表达以下思想:近年来在文学上有一最著之现象,则新语之输入。言语代表着国民的思想,观语言国民之思想即可知。如影随形,语言因时而变。周秦之语言至翻译佛典时已"苦其不足"。当世之语言,至翻译西籍时也"有苦其不足"者。世事迁移,语言不变是不可能的。就今日来说,中国文化语与西方文化有异,"我国人之特质,实际的也,通俗的也;西洋之特质,思辨的也,科学的也,长于抽象而精于分类"。故此原因,西方"语言之多,自然之理也",中国向西方学习原因也在情理之中,无可厚非。他又指陈:"言语者,思想之代表也,故新思想之输入,即新言语输入之意味也"10年之前,西洋学术之输入仅限于形而下之学,故对中国文学语言的触动不大,而近数年来,形上之学渐入于中国,致使中国语言发生莫大变化也是时势所促成。他肯定日本学界新出之语言传播中国的必要:"形上之学渐入于中国,而又有一日本焉,为之中国之驿骑,于是日本所造译西语之汉文,以混混之势,而侵入我国之文学界",对此情况,好奇者滥用之固为无益,而"泥古者唾弃之",也属"非也"。
  1911年2月王为罗振玉创办的《国学丛刊》做《序》提出了"学无新旧,无中西,无有用无用"的观点。从这个材料可以看到,王国维在吸收西学的时候,并不主张全单照收,"学无新旧"说的是搭建中国新文化,要注意新潮之学与传统之学的结合;学"无中西"说的是中国文化改建,需要中西调和;"无有用无用",固指历史求真考据的必须,联系他对西方哲学的研究经历,则说明他对"纯粹哲学"与文化心灵层次的关注。以上分析是否已可证说本节开头对王国维的评价。王不仅不是文化的保守派,且在中国人传输西方学说方面有过"突出贡献"。不过王国维的思想毕竟有其很大的局限性。他主张吸收西方行上之学,而对西方政治伦理乃至科学论却表现出另类的态度。"光绪中叶,新说渐胜,逮辛亥之变,而中国之政治学术,几全为新说所统一矣",对此他是不满的。他一方面是吸收康德、尼采与叔本华的思想,一方面又反对西方政治伦理思想,他对西学的接受是有选择,有方向的。他在抽象的学问上,倾向于西方,而具体政治态度却明显的表现为后退,后来甚至对前半生研究成果(笔者认为,主要指对西方形上思想的研究)也有否定意向。至日本后,尽弃前学,取《静庵文集》悉烧之,又弃宋元文学。此乃王一生不解的精神矛盾,使其陷入极大的思想苦痛之中。

         三、追寻民族的"记忆",探找种群的根脉
  王国维的内心总有一个求实与求信的紧张冲突。如果没有这样的内心冲突,他可能就不会去研究文学,以后也走不到中国古史学的研究道路上去。
   他在《静庵文集》自序二中说:自己疲于哲学有日矣。哲学之说大抵"可爱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爱","余知真理,而又爱其谬误"。伟大之形而上学,高严之伦理学,与纯粹之美学,都是自己所喜爱的,然求其可信者,则宁在知识论上之实证论,论理学上之快乐争论,与美学上之经验论。"知其可信而不能爱,觉其可爱而不能信",为他遇到的最大苦恼。他审视自己:余之性质,欲为哲学家则感情苦多,而知力苦寡,欲为诗人,则又苦感情寡而理性多。是做一个诗人,或是一个哲学家,他日以何日终己身体,"所不敢知,抑在二者之间"。
《静庵文集》《自序二》。对于哲学研究他有以下的思想:以自己的学力,加之以学问,以研究哲学史,或可操成功之券,然为哲学家则不能。衡量下来,"为哲学史,则又不喜,此亦疲于哲学之一原因也"。由此可见,在王国维写他的《静庵文集》自序时他已经决计离开哲学(或说是哲学史)研究的领域了。他最终走向了"知识论上之实在论"的道路。
 
  对中国传统思想的关怀,也促成王从事中国古史研究。对于20世纪初中国学术界动态。王以下一段议论很能说明问题:"是以欧战之后,彼土有识之士,乃转而崇拜东方之学术,非徒研究之,又信奉之,数年以来,欧洲诸大学议设东方大学讲座者以数十计。德人之奉孔子、老子说者,至各成一团体。盖与民休息之术,莫尚于黄老;而长治久安之道,莫备于周礼"。
  王从事古史研究有他自己的理论,此即为了两重证据法。他在《古史新证》中对这个观点作了最清晰的解说:"吾辈生于今日,幸于纸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种材料,我辈因得据以补正纸上材料,亦得证明古书之某部分全为实录,即百家不雅驯之言,亦不无表示一面之事实。此二重印据法惟在今日始得为之,虽古书之未得证明者,不能加以否定,而其已得证明者,不能不加以肯定可断言也"。
  他曾说凡是有大学问出皆有一个大发现与之相伴随。有孔子壁中书出,而后汉以来古文家之学。有赵宋古器出则有宋以来古器物与古文字之学。晋时的汲冢竹简出土,"同时杜元凯之注《左传》,稍后郭璞之注《山海经》,已用其说。"故中国纸上之学问,有赖于地下之学问者。一个史学隆兴的时代大抵是史料丛出的时代。王国维认为中国世纪初就是这样一个时代。他指出史料新发现表现于以下几个方面:其一是甲骨文字。其二是流沙坠简。其三是敦煌写书。其四是内阁档案。其五是东方文字。而近年以来最大的出土则是甲骨文字。
   民国6年(1917年)王国维写有《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与《续考》运用地下发现与地上文献的双重印证,也即他所提倡的"二重证据法",取得了重要成绩。《史记》中有《殷本纪》记殷祖先名号即所谓王统。司马迁是公元前一世纪的人,他根据什么知道公元前20世纪到前15世纪的事?可信何如?这是萦回在近世史学家头脑中的一个疑问,因此对其求证变得十分必要。王国维通过对安阳小屯甲骨辞的研究证实《史记·殷本纪》的记载是基本上正确的,又纠正《殷本纪》在殷祖先次序排列上的一些错误。王国维的努力,有力证明甲骨文的史料价值,甲骨学由此成为一门科学。
  王国维有《殷周制度论》。此论认为,周之所以定天下,是因其制度开始的。周人之制度有异于商者,其一是立子立嫡之制度。由是而生宗法与丧服之制,再则有封建子弟之制,君天子臣诸侯之制。其二是庙数之制。其三是同姓不婚制。"此数者,皆周之所以纲纪天下,其旨则在纳上下于道德,而合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民以成一道德之团体。"他说,周公制作之本意,实在于此,这并是附会之语,而是有确切的事实根据的。
  《殷周制度论》论武王时例说,当武王之崩,天下未定。以周公"勋劳最高,以德以长,以历代之制,则继武王而自立,固其所矣。"而周公没有这样做,乃立成王而自摄之,后又返政于成王。其所以摄政,只为时局未稳,为"济变"也。他论定,由是以后"子继之法,遂为百王不易之制矣"。
  王论说传子之制的发生是历史的进步,其达到的目的就是"息"争,可以使社会稳定。"兄弟之亲本不如父子,而兄之尊又不如父,故兄弟间常不免有争位之事,特如传弟既尽之后,则嗣立者当为兄之子欤?弟之子欤?以理论之,自当立兄之子:以事实语之,则所立者往往为弟之子。此商人所以有中丁以后,九世之乱,而周人传子之制,正为救此弊而设也。"
  他考证中国宗法制度的产生原因在于:是故由嫡庶之制,而宗法与服术两者生。商人无嫡庶之制度,故不能有只能国法,纵然有之,也是也不过是合一族之人奉之贵且贤者而宗之。其所宗之人,固非一定而不可易,如周之大宗与小宗。"周人嫡庶之制,本为无子诸侯继统法而设,复以此制通之大夫以下,则不为君统而为宗统,于是宗法生。"《殷周制度论》。他又论丧服,其大纲有四:曰亲亲,曰尊尊,曰长长,曰男女有别。无嫡庶则有亲而无尊,有思而无义,而丧服之统发生紊乱,所以殷以前的服制,即使也另成一个系统,但是究竟不如周制之严密。
  王国维的古史研究具有极重要的社会意义,诚如郭湛波所云:王国维继考证学之续,由古籍至古器物。然后至甲骨文,而甲骨文"适为中国社会史之据"。
  上世纪初,活跃于中国古史研究领域中最有影响的是胡适的实证派,与胡适观点相近的傅斯年史料学派顾颉刚的疑古派。这三家实是一家,在批判传统,以实证与存疑论为工具怀疑古史方面思想一致。王国维有《古史新证》,此为王国维在清华国学研究院的讲义。这部著作阐述研究古史的方法:"事物必尽其真,而道理必求其是"、"虽圣贤言之有所不信焉"。拟与疑古派在某些方面观点相近。但也有区别,他有以下一段话:"其于怀疑之态度及批判之精神不无可取。然惜于古史材料未尝的充分之处理也。"。《古史新证》第四章中更议论云:商之先公先王既见之于殷卜辞,由是观之,《史记》所叙之商一代之世系,虽有小错其"大致不误",总体可断。由是"可知《史记》所据之《世本》全是实录"。他进一步推断:而由殷周之世系之确实,因之推想夏后世之确实,此又当然之事也"。他还强调如下的史观,"经典所记上古之事,今日虽有未得二重证明者,固未可以完全抹杀也"。
  总述以上,王国维终其一生,学术三变,介绍康德、尼采与叔本华思想于中国、开展宋元文学研究,最终从事中国古史研究,创获巨大。而以二重证据法为指导,从事中国古史研究,成果累累,更誉满学界。历史是民族的"记忆",文化是种群的根脉。王对中国历史与文化根源的探寻、求信与确认,于中国人确定历史认同,维护民族自尊,功莫大矣,也于中国文化建设奠定了重要的基石。这是我们纪念王国维的最大的理由。至于王学术思想与政治制度的矛盾,由此矛盾的不解而终至沉湖,也留为永世的话题,启人无尽的深思。
 

发表于 2003-5-7 19:51:41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国维

王国维及其文学评论

作者:叶嘉莹
第一编 王国维的生平
第一章 从性格与时代论王国维治学途径之转变
一 静安先生之性格
(一)知与情兼胜的禀赋
(二)忧郁悲观的天性
(三)追求理想的执著精神
二 时代对于静安先生之影响
(一)静安先生早年读书之志趣及时代变乱对其所产生的第一度影响
(二)时代变乱对其治学途径所产生的第二度影响
第二章 一个新旧文化激变中的悲剧人物
--王国维死因之探讨
一 自沉之经过及关于其自沉原因的几种不同说法
二 静安先生与罗振玉之关系
三 静安先生与清室之关系
四 静安先生与民国政府之关系及其真正之死因
五 余论
第二编 王国维的文学批评
第一章 序论
一 静安先生的两组文学批评及其重要性
二 中国文学批评之传统及其需要外来之刺激为拓展的必然性 三 晚清时代静安先生在西方文化刺激下的觉醒
第二章 静安先生早期的杂文

一 早期杂文中所表现的有关文学批评的几点概念
二 形成此几点概念的重要因素
三 对《〈红楼梦〉评论》一文的评析
(一)《〈红楼梦〉评论》之写作时代及其内容主旨
(二)《〈红楼梦〉评论》一文之长处与缺点之所在
(三)对《红楼梦》本身之意义与价值的探讨
(四)静安先生《〈红楼梦〉评论》一文致误之主因
第三章 《人间词话》中批评之理论与实践
一 《人间词话》之基本理论--境界说
(一)对"境界"一词之义界的探讨
(二)有关境界的一些其他问题
二 自批评之实践中所归纳出的一些重要理论
(一)关于"隔"与"不隔"的问题
(二)关于代字、隶事及游词的问题
(三)关于文学演进之历史观
(四)关于创作者所当具之修养与态度
(五)关于《人间词话》的评赏态度及评说方式
三 余论
--《人间词话》境界说与中国传统诗说之关系
(一)严沧浪以禅悟为喻的兴趣说
(二)兴趣之义界--诗歌中兴发感动之作用
(三)王阮亭的神韵说及其与兴趣说之关系
(四)神韵说与兴趣说的主要分岐
(五)境界说与兴趣说及神韵说之比较
(六)三种诗说产生之时代背景及时代与诗论之关系
(七)中西诗论之比较及今后所当开拓的途径
附 录
由《人间词话》谈到诗歌的欣赏
从《人间词话》看温韦冯李四家词的风格
--兼论晚唐五代时期词在意境方面的拓展
谈诗歌的欣赏与《人间词话》的三种境界
说静安词《浣溪沙》一首
论王国维词:从我对王氏境界说的一点新理解谈王词之评赏 《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补跋

发表于 2003-5-7 19:52:14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国维

王国维评传

作者:袁英光
序  郑学檬
前言
第一章 博综诸学露峥嵘
一 新旧杂陈的启蒙教育
二 周游沪上习新学
三 融通中西哲学
四 重评《红楼梦》
五 教育、戏曲与词话
第二章 新证古史成宗师
一 避居东瀛治经史
二 在上海哈同花园
三 出任南书房行走
四 清华研究院导师师
第三章 甲骨金文与殷周史研究
一 殷商世系的考订
二 殷周制度与文化
三 商周史地之研究
第四章 敦煌学的拓荒者(上)
一 《流沙坠简》及考证
二 敦煌遗书的校勘
第五章 敦煌学的拓荒者(下)
一 于阗国史事考证
二 据唐写本考证唐代史实
三 据敦煌县户籍考证的均田制
四 据碑文证补高昌、回鹘史实
五 研究音韵学和考证唐韵
第六章 汉魏石经之研究
一 汉石经的经数与石数
二 魏石经的经数与石数
三 魏石经的字体特点
四 《魏石经残石考》
第七章 精熟版本目录学
一 版本源流的梳理
二 《密韵楼藏书志》的编撰
三 佛经校勘与写本补史
第八章 校勘《水经注》
一 校勘聚珍本
二 广校《水经注》
三 丰硕的成果
第九章 研究匈奴史与蒙远史
一 匈奴民族的源流
二 蒙古史和元史研究
第十章 提倡"二重证据法"
一 "二重证据法"的产生
二 "二重证据法"的应用
三 贡献与局限
第十一章 自沉颐和园
一 感情与理智的矛盾
二 学术与政治的矛盾
三 "殉清"与逼债问题
四 长子之丧与挚友之绝
五 政治恐惧是自杀主因
附录
一 王国维史学活动编年
二 略论王国维与陈寅恪
整理后记


发表于 2003-5-7 19: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国维

                         王国维的"人生问题"

                           作者:盛邦和

  什么是现代中国的学问指向?或者说什么是现代中国文化建设的要务?简单的表达就是:人心与社会。因此也可将中国文化建设简约为中国人新人生观建设与新社会观建设。对此梁漱溟等人都有过类似的表述。中国20世纪20年代曾出现过著名的"人生观大讨论"(科学与玄学之争)。说实在,这次大讨论是中国学人所长期关怀与积压问题的总摊牌。在此大讨论之前,人生观的问题已经提出。理出这条线索,也许可对"人生观"(玄学与科学之争)讨论获得更深刻的认识。
  
  王国维等人的"人生"忧患
  
  王国维在1902年的时候曾到过日本,此后则因病归国。他在回顾在日本的生活时说:留学东京四五月而病发,遂以病回国,自是以后是独立自学的时代。他说自己,体质是如此的虚弱,而性格又是如此的忧郁,"人生之问题,日往复于胸臆,自是始决计从事于哲学的研究"。此后他读社会学、心理学、伦理学等有关西方的著作,将自己的最大的思想兴趣放在对叔本华思想的研究上。他读叔本华的《意志及表象的世界》,译叔本华的遗传说,刊于《教育世界》。缪越在《王静安与叔本华》一文中论说王国维与叔本华:先生治西洋哲学,qie 且受叔本华思想影响。其原因在于叔本华一方面其思想远绍柏拉图、近继康德,然也旁搜于佛教思想,故具东方思想。他叙述人生凌乱忧苦,故持悲观主义,而主张摆脱。先生正是用叔本华的悲观论解说与研究《红楼梦》。人皆有生活的意志,因而有欲望。有欲望则求满足,欲望无境,则痛苦难消。此即是王国维治《红楼梦》的原旨。1905年9月王国维将刊于《教育世界》杂志文章及己所作诗50首集为《静安文集》。关于《静安文集》先生的门人赵万里说:其中有关于哲学的有《论性》、《释理》、《叔本华之哲学及教育学说》、《叔本华与尼采》等。
  
  由此看来王国维是一个恒为人生问题苦忧着的人。为国家与社会苦忧是忧国,为人生问题苦忧是忧心。既是忧国又兼忧心,且将忧心置于排序之先。这实是写照出上世纪初,中国一部分知识分子的心路心境。本来中国的儒家思想,兼及佛学,已经为中国的知识分子安排好了现成的可使良知安驻的的心境世界。然而到了二十世纪一切旧有的信仰权威都被置于怀疑之列,于西学的冲击下日渐解构。人心的安顿之所顿然消解,此使社会的最敏感者因精神的失落,无知所从,无奈漂流于精神的荒野。王国维之死,是一个世纪的谜语,但总觉得他是为"忧心"而死。他找到叔本华做他的精神引领,而从叔本华那里领会到的悲观主义恰好促成骤然赴死的决心。"人生问题,往复胸臆",度量王国维的一生,寻觅于哲理,探求于史学,往复于"人生"。他在探索史学上做出现代少有人与之比肩的大贡献,问题在于,他的死是不是说明他往复于"人生"的途中,寻寻觅觅,终而冻馁于野,无得归所?
  
  其实,王国维也不仅是为"忧心"而死,他的遗言就是明证:"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反顾"。他死的直接的原因是因为"世变"。如梁启超所说,"他平日对于时局的悲观,本极深刻。最近的刺激,则由两湖学者叶德辉、王葆心之被枪毙"。他也是为"文化"而死。凡是一种旧文化消逝,总有为此旧文化徇死的人。王国维属于这样的"前朝忠臣"。陈寅恪等人为王国维的骤逝,也由衷发出自己的感慨。如此复见王国维之死也并非忧一己之心。王国维死时也是很从容的,据颐和园园丁云,"先生约上午十点钟左右进园","初在石舫前兀座,久之,复步入鱼藻轩中,吸纸烟"。一个对自己的精神意义世界寻觅无着的人,会如此安详地从容他界吗?
  
  显然王国维是有自己的人生哲学的。他从叔本华那里获得的是悲观主义,他用这样的哲学解析《红楼梦》,也解析自己的人生,而结果却断定脱离这个世界,是脱离一切人间苦痛的唯一路途。王国维显然有对社会的强烈的关怀,他的死的直接原因,是为社会的,表现出他极大的中国士大夫的"忧国"情结。然有悲观主义的人生观在先,故其社会观也转而"悲观"。悲观主义的人生观,引致同样悲观主义的社会观。这样就促使我们做一个思考,人生观的建立,对一个人即使是名重要一时的大学者又是多么的重要。王国维死在1921年,紧接着23年就有人生观大讨论,假如他能支撑到23年,他会在这样一场讨论中发表意见吗?或者多少总要受到这次讨论的影响。那时他还会下死的决心吗?


发表于 2003-5-7 19:53:51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国维

                          王国维为何自杀

                          作者:盛邦和

  1927年6月2日上午,中国20世纪杰出的学术大师王国维,正值其学术生涯巅峰之际,却在北京颐和园昆明湖自沉弃世。消息甫传,顿使海内外学界同深哀悼。人们在痛惜他"中道而废"之时,更竞相揣度其不明不白自沉的原因。70余年来,猜测、推论,诸见纷陈而时有新见,又因各执一隅而难以定论,遂成20世纪中国文化界一大"公案"。
  王国维自沉年代,正值中国社会处于激荡变革之际。1924年,冯玉祥兵临北京,逊帝溥仪被逐出宫。1926年,国共合作的北伐战争开始后,北洋系统的冯玉祥、阎锡山先后易帜。北洋政府分崩离析,京畿之地草木皆兵。此时,王国维任教的清华校园也失去往日宁静。
  据当年的当事人回忆,其时王国维虽然日常言行无异常时,但言及时局,辄神色黯然,有"避乱移居之思"。而当时,他生活与精神上的依托者罗振玉已携眷东渡,梁启超养疴津门。生性孤僻的王国维与他人少有交往,唯与清华研究院主任吴宓过从颇密。6月2日早晨,王国维忽然找到吴宓,说有事将外出,需借用5元钱。接钱后就出校门雇人力车急行而去。到了下午,家人找到吴宓处,说他没留片言出门至今未回。吴宓便着人四处寻觅,后从车夫处得知一长者去了颐和园,众人便到颐和园,也是遍寻不得。后来又从管理员处得知,有一长者曾在排云殿鱼藻轩字走廊徘徊多时。大家又寻踪找去,只见一地烟蒂,却不见人影。忽见稍远一点地方水中似有人影,有人就下水探寻,果然触到一人体,头没于湖底泥中,而后背衣衫还未完全浸透  正是已死多时的王国维。
  王国维死后,家人在他遗物中发现了他死前一日所写的遗书。遗书条理清晰,考虑周密,足见死者绝非仓促寻死。这与王死前几日无异常举止相吻合。但遗书一开头"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十六字,却给生者留下种种疑窦,成为70多年来其自沉之因久说纷纭,又难以确论的"谜面"。
  对王国维死因,其亲属自始至终讳莫如深。而后世臆测大致又分几种:
  一为"殉清"说。王为清朝遗老,更对逊帝溥仪向有国士知遇之感  王国维以秀才身份,被溥仪破大清"南书房行走"须翰林院甲科出身的旧制,召其直入"南书房"  有此思想基础和遗老心态,逢"覆巢"之将再,以自杀而"完节"似乎也是情理之中。所以梁启超以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而比之,当时的清华校长曹云祥和罗振玉、吴宓等均持此说。鲁迅在《谈所谓"大内档案"》一文中,称王"在水里将遗老生活结束",可见也为此论。但反对此说者认为,王国维与罗振玉、郑孝胥、陈宝琛辈有别,郑等效命清室复辟,不惜委身于日本政客。而王国维却领清华职,心无旁骛,潜心学术。他虽"忠清",却不充其鹰犬,以至"愚忠"至"殉清"程度。所以当时就有人说:"你看他那身边的遗嘱,何尝有一个抬头空格的字?殉节的人岂是这样子的?"
  二为"逼债"说。当年溥仪在其《我的前半生》中说:内务府大臣绍英委托王代售宫内字画,事被罗振玉知悉,罗以代卖为名将画取走,并以售画所得抵王国维欠他债务,致使王无法向绍英交待,遂愧而觅死。当时报纸还传,王曾与罗合作做生意亏本,欠罗巨债。罗在女婿(王长子潜明)死后,罗、王已生隙,罗令女居己家为夫守节,逼王每年供其生活费2000元。王国维一介书生,债务在身,羞愤交集,便萌生短见。此说经郭沫若先生笔播,几成定论。但从王遗书对后事的安排看和事后其它一些证据表明,王国维生前并无重债足以致其自尽。
  三为"惊惧"说。1927年春,北伐军进逼北方,而冯、阎两军易帜,京师震动。有人认为,王国维自杀是怕自己这个前清遗老落入北伐军手中,蒙受耻辱;又王视脑后辫子为生命,当时传言北伐军入城后将尽诛留有发辫者,所以与其被辱,莫若自我了断。但这种说当时即多有人鄙而不取,以为不合王国维立身处世方式。
  四为"谏阻"说。认为王国维投湖与屈原投江相类,是以"尸谏"劝阻溥仪听从罗振玉等人主意,有东渡日本避难打算,并认为王、罗两人最后决裂的原因也缘于此因。
  五为"文化殉节"说。与王国维同为清华导师,且精神相通、过从甚密的陈寅恪先是以"殉清"论王之死,后又认为:"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现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达极深之度,殆非出于自杀无以求一己之心安而义尽也。""盖今日之赤县神州值数千年未有之巨劫奇变,劫尽变穷,则此文化精神所凝聚之人安得不与之共命而同尽,此观堂先生所以不得不死,遂为天下后世所极哀而深惜者也"。陈寅恪的诠释在同类者中立即得到共鸣,并在文化界产生重要影响。但陈之观点,与其说是对王国维之死的解释,不如说是他以自己的一种心态来观照王国维的精神。
  最后一种观点是"诸因素"。以一遗民绝望于清室的覆亡,以一学者绝望于一种文化的式微,一介书生又生无所据  当王国维徘徊于颐和园长廊,回想起"自沉者能于一刹那间重温其一生之阅历"的箴言,遂"奋身一跃于鱼藻轩前"。也许,这就是王国维自沉之"谜底"。

发表于 2003-5-7 19:54:53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国维

                        王国维怎样进清华?

              摘自:《中华读书报》   胡适看重王国维的学问

  1917年胡适从美国留学7年后回国,在上海,他考察了出版界后得出的结论是:近几年的学术界"文学书内,只有王国维的《宋元戏曲史》是很好的"(《归国杂感》)。随之,胡适在中国学术界大红大紫,为新学领袖。1922年4月15日,胡适在日记中记有:"读王国维先生译的法国伯希和一文,为他加上标点。此文甚好。"(耿云志主编:《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8月28日,胡适又一次表示出对王的好感,他在日记中写道:"现今的中国学术界真凋敝零落极了。旧式学者只剩王国维、罗振玉、叶德辉、章炳麟四人;其次则半新半旧的过渡学者,也只有梁启超和我们几个人。内中章炳麟是在学术上已半僵化了,罗与叶没有条理系统,只有王国维最有希望。"(1922年《努力》周报第29期登出胡适《谁是中国今日的十二个大人物》一文中,他把王国维与章炳麟、罗振玉,并列在"学者"项目下)。
  1922年王国维在致顾颉刚信(王信的写作时间只署"初三日",无月份)中说道:"顷阅胡君适之《水浒》、《红楼》二卷,犁然有当于心,其提倡白话诗文,则所未敢赞同也。"(《文献》第18辑,1983年12月)1922年9月9日,胡适在上海得见焦循《剧说》六卷,他看后说:"焦氏此书是《宋元戏曲史》的先声,搜的材料很有可以宝贵的。"(《胡适的日记》)
  1923年,胡适在《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日译本作序时,写道:"近人对于元人的曲子和戏曲,明、清人的杂剧、传奇,也都有相当的鉴赏与提倡。最大的成绩自然是王国维的《宋元戏曲史》和《曲录》等书。"同时他在这年的2月10日又写了《读王国维先生的〈曲录〉》的书评文章,以表示对王国维曲学研究的肯定。
  胡适与王国维的政治思想和文学观念不同,但作为学人,他们彼此尊重对方的学问。尤其是胡适,他最看重王国维的考据。
  
王国维对胡适的心理震荡
  顾颉刚是胡适最得意的学生,学术上也最得胡适"疑古"和考索古史的真精神。王氏对胡适评说,很快由顾传给了胡适。于是,有了胡适对王国维的拜访。据《胡适的日记》1923年12月16日所记:
  往访王静庵先生(国维),谈了一点多钟。他说戴东原之哲学,他的弟子都不懂得,几乎及身而绝。此言是也。戴氏弟子如段玉裁可谓佼佼者了。然而他在《年谱》里恭维戴氏的古文和八股,而不及他的哲学,何其陋也!
  静庵先生问我,小说《薛家将》写薛丁山弑父,樊梨花弑父,有没有特别意义?我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希腊古代悲剧中常有这一类的事。
  他又说,西洋人太提倡欲望,过了一定限期,必至破坏毁灭。我对此事却不悲观。即使悲观,我们在今日势不能跟西洋人向这条路上走去。他也以为然。我以为西洋今日之大患不在欲望的发展,而在理智的进步不曾赶上物质文明的进步。
  他举美国一家公司制一影片,费钱六百万元,用地千余亩,说这种办法是不能持久的。我说,制一影片而费如许资本工夫,正如我们考据一个字而费几许精力,寻无数版本,同是一种作事必求完备尽善的精神,正未可厚非也。
  这短短一个多小时的交谈,真正使胡适感到了王国维的存在。王氏对古今中外历史文化的深切关注和独到的见识,是同代旧派学人所不曾达到的,也是新潮学界所不曾注意的。王国维仍保持着年轻时借助叔本华的哲学来解读《红楼梦》的敏锐和好奇。
  王国维所谈的三点都是建立在一种比较文化意义上的问题。戴震在人们的共识中是大学问家。胡适认为在清代有学问,没有哲学;有学问家,没有哲学家。王国维是学问家,但他同时关注一位学问家的哲学思想。这说明他的思考不是单向的。戴震作为清代大学问家,他的哲学思想也有十分引人注目的东西。他的一元论思想,他反对宋学的空泛和虚无,反对程朱理学的以理(礼)杀人,崇尚实用的思想和学术,使他成为清学的一个高峰。小说《薛家将》的作者不可能看过古希腊的悲剧,更不可能知道恋母弑父的"俄狄浦斯情结"、"哈姆雷特情结",而王国维却在考虑一个比较文学上的问题。他熟悉古典戏曲,对中国戏剧舞台上那种虚拟的神似效果也十分清楚。戏剧舞台上一将几卒,摇旗挥刀,在锣鼓声中,走几个来回,便表示有千军万马。而西方的电影却不同,他们把千军万马真的拉到电影的拍摄现场,投入的实际情形很大,追求的是一种宏大、真实的艺术效果。这是在当时所谓的中西艺术的不同。王国维的这份关注是一般文人所不可能有的。作为一个在世人看来保守的旧学者,他考虑的问题却是十分现代的,他的思想没有停滞,他对新知的追求没有停止。更何况在自己不明白的情况下,又主动地向一位后生请教。
  我们只有在王国维这样的大家身上看到如此的人文景观。
  胡适不能不对王氏的问题投下相应的关注。
  王国维所谈的前两件事都是胡适不曾注意到的事,自然对他产生了相应的刺激,使他自1917年"暴得大名"之后,那一直处于巅峰状态的学者心理受到了一次意外的震荡,多年来他真正有了一次与学界高人交流的机会,并得到了一次学人少有的高峰体验。也使他进一步明白学术界同样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高山仰止。从王宅出来,敏感的胡适便到马幼渔那里借得戴震后学焦循(里堂)的《雕菰楼集》一部。当天晚上,他便开始着手研究戴震,为陶行知发起筹建的"东原图书馆"试作一篇"述东原在思想史上的位置"的短文(未完)。
由此可见胡适敏于思,勤于学的学人精神
  作为老一代学人和"帝王之师",王国维自然也懂得胡适在当今新派学界的地位和如日中天的社会影响。他更不能轻视胡适的存在。深谙学界礼数的王国维,第二天(12月17日)便到胡适府上回访。
  直到胡适的晚年,他还保留着对王国维的特殊印象,他对助手胡颂平说:王国维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少年时用德国叔本华的哲学来解释《红楼梦》,他后来的成就,完全是罗振玉给他训练成功的。当然要靠他自己的天分和功力。说王"他的人很丑,小辫子,样子真难看,但光读他的诗和词,以为他是个风流才子呢!"(胡颂平编:《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
 
胡适向曹云祥校长力荐王国维
  胡适在学问上日益进取,地位和名声也与日俱增。这时,他没有得意忘形,没敢忽视王国维的真实存在。他时刻在想着王氏的热能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王氏身上还有一定的待开发的文化余热资源。从个人情谊上讲,他要回报王氏(是王国维启发他写了《戴东原的哲学》一书,帮助他编了《词选》)。
  这里先说胡适与曹云祥校长的前期联络工作。
  1924年,清华学校欲"改办大学",同时设立研究院。清华学校校长曹云祥于1924年2月22日致函胡适,说聘请"先生担任筹备大学顾问"(耿云志主编:《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同时,又动员胡适出任筹建中的清华研究院院长(职位同各系科主任)。胡适推辞不就院长(后改为吴宓任主任),
但建议曹校长,应采用宋、元书院的导师制,并吸取外国大学的研究生院的学位论文的专题研究法。胡适还向曹校长推荐了四位导师人选:梁启超、王国维、章太炎、赵元任。后因章太炎不就,而改聘陈寅恪(由吴宓推荐)。
  1924年12月8日,胡适陪同曹云祥校长拜访了王国维,第二天,曹云祥在致胡适的信中这样写道:适之先生台鉴:
  昨承偕访王静庵先生,晤谈之后,曷胜钦佩。敝校拟添设研究院,即请王君为该院院长。兹将致王君一函并聘书送请察阅如蒙同意,即祈转致,并恳玉成是荷。
  此颂
  道安
  曹云祥谨启
  十二月九日(耿云志主编:《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
  随之,曹云祥校长在12月11日又致信胡适,约定胡适同王国维到清华聚餐(共商聘请王国维之事):
  迳启者:订于本月二十日星期六,驾临敝校午餐,藉以畅谈,未知是日有暇光降否?倘因公忙或改二十七日星期六亦可,即祈裁定,并约同王静庵先生来校,是所至盼。相应函达至,希查照见覆是荷。
  此致
  胡适之先生
  曹云祥谨启
  十二月十一日(耿云志主编:《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
  
校长曹云祥亲自写聘书
  由于曹云祥校长求贤心切,在未与胡适、王国维协商妥当的情况下,按本校聘教员的惯例,给王国维送上了校方统一印制的印刷品聘书。事后,曹云祥方发觉此法不妥,忙致信王国维解释,并附手写聘书一件。信和聘书均请胡适代转。
  信及聘书如下:
  静庵先生大鉴:
  前奉聘书,因系印刷品,表明本校聘请教员事同一律,所以先填送览。
  兹以添注涂改,殊欠敬意,特另缮一份,肃函奉送。
  敬祈察存
  专泐顺颂
  道安
  附聘书一件
  曹云祥谨启
  十二月三十一日(耿云志主编:《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
  聘书
  兹聘请
 
  王静庵先生为本校研究院主任,担任国学研究事务。即希查照后,列聘约办理为荷。
  (一)每星期内授课拾点钟以内。
  (二)每月薪金银币肆百元,按月照送。
  (三)一切待遇照本校规定研究院教员任用规则办理。
  (四)此项聘约以叁年为期(自民国十四年一月起至十六年十二月底止),期满若得双方同意再行续订。
  清华学校校长曹云祥
  中华民国十三年十二月(耿云志主编:《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
  同时,胡适积极主动地做废帝溥仪、庄士敦(溥仪的英文老师)和王国维本人的工作。现存胡适给王国维的两封信,可见胡适本人对此事的投入,尤其是他自己从学术着眼,也希望王氏"宜为学术计,不宜拘泥小节"的那份诚意。其一:
  静庵先生:
  清华学校曹君已将聘约送来,今特转呈,以供参考。约中所谓"授课拾时",系指谈话式的研究,不必是讲演考试式的上课。
  圆明园事,曹君已与庄君商过,今日已备文送去。
  适之上
  (原信无日期)(耿云志、欧阳哲生编:《胡适书信集》)
  信中,"庄君"指庄士敦。
  静庵先生:
  手示敬悉。顷已打电话给曹君,转达尊意了。一星期考虑的话,自当敬遵先生之命。但曹君说,先生到校后,一切行动均极自由;先生所虑(据吴雨僧君说)不能时常往来清室一层,殊为过虑。鄙意亦以为先生宜为学术计,不宜拘泥小节,甚盼先生早日决定,以慰一班学子的期望。日内稍忙,明日或能来奉访。匆匆,即送
  起居佳胜。
  适之上一四,二,十三
  (1925年2月13日)(耿云志、欧阳哲生编:《胡适书信集》)
  "吴雨僧"即研究院筹备处主任吴宓。吴宓同时奉曹校长之命拜访王国维,征求他对生活上的具体意见。
 
  胡适的诚意和曹校长的善待感动了王国维。于是,他决定亲自到清华研究院去看一看。胡适便用自己的车子拉着王氏,往返陪同,走了一趟清华园。从此,清华园中晃动着一个曾为"帝王之师"而如今仍为废帝之师的学人身影,清华学子也获得到了一代国学大师的教诲。这是清华人的骄傲,也是现代学术史上的一件幸事。
  王国维本人在内心深处也会为此事而感激胡适的。
  然而,后学胡适的这份真诚之意和曹校长的求贤之情,并不能完全医治和抚慰王国维那早已伤透的心,无法再给他一个健全的没有裂痕的灵魂。1927年6月2日,王国维向颐和园的昆明湖纵身一跳,一代学人的生命和一个时代结束了。
  王国维自沉昆明湖后,陈寅恪在《王观堂先生挽词》中特提及王氏晚年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即胡适推荐王国维为清华研究院的导师("鲁连黄鹞绩溪胡,独为神州惜大儒"。胡适为安徽绩溪人)。人们时常忆念清华研究院时代的人才辈出和"四大导师"的卓越贡献。而"四大导师"的背后,摇曳着的是胡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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