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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志刚:金石书画藏鉴溯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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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20 18:05: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李丰原 于 2014-8-20 18:13 编辑

     按:此乃著名美术史论家郑志刚为《中国美术》而作,见该刊2014年第3期

               金石书画藏鉴溯往
                                                     郑志刚

      对敦煌遗书、木版年画等珍贵文化遗产曾经遭受的忽视,确实令人愧悔,而实际上,我们对汉画与玺印的重视与研究程度也是有限的。关于两汉绘画,书画家、美术理论家郑午昌作过总结:“今合金石而统观之,则知汉画之类别,凡三,曰传写经史故事,曰实写风俗现状,曰意写神怪祥瑞。顾实写风俗现状,意写神怪祥瑞,多为当时民间的艺术作品。至若王室士族,则极注重经史故事之传写,以其有足昭炯戒助教化之用也。如‘周公辅成王’、‘孔子见老子’等经史故事,尤为绝妙之画材。其制作也,用笔多古拙雄浑。”
[8]尽管北宋中期之后,汉画便被金石学家赵明诚、洪适等陆续访求、著录、考藏,但直到20世纪初,随着法国、日本有关考古学家、古建筑学家对山东、河南、四川等地的汉代遗存展开调查,汉画才在更大范围内引起关注。一个例子是,迟至1930年,时任河南省博物馆馆长的关百益在上海中华书局出版《南阳汉画像集》,以及1936年文博学者孙文青出版《南阳汉画像石汇存》之后,河南南阳汉画的风采方始为世所知。玺印方面,历史学家顾颉刚提及:“清朝人大量收集古玺、古印。山东潍县有个陈介祺,在咸丰年间,同吴大澂是朋友。他是个进士,但不做官,只收集各种古代器物。所以影响了潍县这地方不少人故意制造假的古物,一直到后来还有这种风气。”[9] 为了牟利,不仅可以制作假玺印出售,还可以在书画作品上造出假印记。一般来说,假印记包括伪鉴藏印、作者姓名字号印及闲印等,大略有翻刻、照像制版、凭空臆造三样手法。在使用这些假印章时,有经验的钤盖者会故意晃动或轻微搓移,造成纸绢表面的朱痕模糊迷离,藉以达到混淆是非的目的。

      在书画临摹、作假方面,米芾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手。因为深谙行情,所以老米用印特别讲究,尝于《画史》夫子自道:“余家最上品书画用姓名字印,审定真迹字印,神品字印,平生真赏印,米芾秘箧印,宝晋书印,米姓翰墨印,鉴定法书之印,米姓秘玩之印。玉印六枚:辛卯米芾,米芾之印,米芾氏印,米芾印,米芾元章印,米芾氏,以上六枚白字,有此印者皆绝品。玉印唯著于书帖,其他用米姓清玩之印者,皆次品也。无下品者。其他字印有百枚,虽参用于上品印也,自画古贤,唯用玉印。”[10] 谨细若此,足见痴爱。那么,像米芾这般精鉴赏、富收藏的士大夫书画家,会不会有“打眼”的时候呢?启功有云,文征明和董其昌就收过伪品。比如《停云》(案即文征明的《停云馆帖》)收唐李怀琳草书《绝交书》,实际上是李氏伪造王羲之的帖。但由于李的书法水平本已很高,就算是他个人的作品,也照样值得宝贵。又如《戏鸿》(案即董其昌的《戏鸿堂帖》)收的米芾《蜀素帖》,是一个勾摹的“复制品”,但刻搨出来的效果,也足以表达米字的形态。如果不是董氏自己在真迹卷内提出这件事,谁也无从看出《戏鸿》所刻的底本是一个“复制品”。这类情况,可以说是“虽伪亦真”或“虽伪亦佳”。[11] 针对古书画鉴定中的“乱云飞渡”现象,鉴定家徐邦达特别强调看“原迹”的重要性。比方说他看过颜真卿的《祭侄稿》原迹,肯定其为唐代真品。而柳公权的《蒙诏帖》,却被徐氏断为“是一个很明显的托柳公权名的假帖”,因为该帖一直藏于故宫博物院,他有机会经常过目:“这件作品写是写得较好的,起码也是宋朝人所临的精品”。在徐氏看来,只有王献之一个帖子后面的两行题字可能是柳公权真迹,但也“只是见的影印本,没有见过原迹,有些东西一见原迹便不行了!”[12]有机会零距离抚查古代金石书画原迹,是一个鉴定家的莫大福气。曹操高陵经考古发掘之后,我曾得以在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文物整理、修复库房,就备受争议的高陵刻字石牌及部分画像残石实物,现场进行过细致观测。与先前仅凭看照片得到的感觉,果然大为不同。

      在著有《清河书画舫》十二卷的明代书画鉴藏家张丑眼中,“法书名画,以无破损为上。间遇破损处,尤当潜心考察,毋使俗子得行其伎俩,方是真赏。”[13]这是有道理的。书画藏品原本脆弱,需要时时精心呵护,这就对收藏者的专业知识及个人素养,提出了较高要求。无谓的折腾,只会使古字画横遭摧残。有宋鉴赏家赵希鹄在其《洞天清禄集》中说:“画不脱落,不宜数装背,一装背则一损精神,此决然无疑者。”[14]即便遇到残破不堪确需改装的书画作品,在作业过程中也要如履薄冰般精意为之,万不可敷衍草率,致有“怯裱”之虞。信如明代收藏家周嘉胄于《装潢志》中所形容的“古迹重装如病延医,医善则随手而起,医不善则随剂而毙。”

      古人留下的书画伪作,行话俗称“老充头”。在金石碑帖界,这样的“老充头”并不罕见。一个现象是,明清两季,多有将明代晋藩王府的《宝贤堂帖》(以摹刻《淳化阁帖》、《绛帖》、《大观帖》、《宝晋斋法帖》等为主),伪充宋拓本《淳化阁帖》或《大观帖》(一名《太清楼帖》)的,迷惑性极强,纵便擅鉴名家,也多有“走眼”失察之时。清末民初著名学者、书法家沈曾植就遭遇过这种“老充头”,其《大观帖跋》云:“此残本《大观》六卷,即覃溪(案清代金石学家、书法家翁方纲)所谓以《宝贤》伪充者也。与真本自不可混,然是《宝贤》明拓佳者,装褙亦明时之旧,存此以存《宝贤》真面,以证覃溪之说。”[不同的是,沈氏在辨伪之后,并未全盘否定此“老充头”,而是对其所具有的独特价值作了客观分析与有力肯定。这种理性的态度,值得我们借鉴。所谓“真的未必好,假的未必坏”,即是这个道理。相反,如果不能对书画鉴定下一番“研精覃思,博考众籍,采摭群言”的功夫,便容易像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所说的那样“收藏而未能鉴识,鉴识而不善阅玩,阅玩而不能装褫,装褫而殊亡铨次”。[在金石书画藏鉴行业并不洁齐清明的现状之下,这委实不能不令人有所警醒。


注释:
[1]启功《金石书画漫谈》,《启功丛稿·艺论卷》第196页,中华书局,2008年
[2]于省吾《双剑誃吉金文选》第7页,中华书局,1998年
[3]俞剑华《中国古代画论类编(修订本)》上册,第246页,人民美术出版社,2007年
[4][3]
[5]史树青《书画鉴真》第374页,北京燕山出版社,1998年
[6](俄)孟列夫《论敦煌写卷的日期标注法》,孟列夫主编,袁席箴、陈华平翻译《俄藏敦煌汉文写卷叙录》下册,第521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
[7]王树村《中国年画史》第24页,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02年
[8]郑午昌《中国画学全史》第37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
[9]顾颉刚著,何启君整理《中国史学入门》第114页,北京出版社,2009年
[10][3]下册,第1235页
[11]启功《从〈戏鸿堂帖〉看董其昌对法书的鉴定》,《启功丛稿·论文卷》第127页,中华书局,1999
[12]徐邦达《判定真伪,一定要看原迹》,《中国书法》双月刊,1995年第6期(总第50期)第42页
[13][3]
下册,第1251页
[14][3]
下册,第1241页
[15]
沈曾植《海日楼札丛·海日楼题跋》第420页,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
[16][3]下册,第12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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